錦棠於這個向來傲立於天地之間,君子端方的表哥,心中隻有敬意。
她輕聲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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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時下起了雨,錦棠叫打在瓦簷上的雨聲給吵醒,起身,掀起簾子,外頭仍是一團燈火,顯然,葛青章依舊在外頭坐著讀書呢。
她回頭剛想睡,便聽外麵居然是王金丹的聲音:“葛秀才,渭河縣來的急信,說你父親生了急病,叫你快快兒的回去。”
“你是什麼人?”葛青章問道。
王金丹道:“咱們秦州知府家的少爺,王金丹,就不信你沒聽說過?”
錦棠於窗子裡翻了個白眼兒,明白過來了,陳淮安這是準備趁著她睡覺時,讓王金丹悄悄兒的趕走葛青章呢。
“一,我認識秦州知府,但沒理由非得認識他家少爺。”葛青章翻了頁書,調個坐姿,又道:“二,我才到涼州府不過幾個時辰,也無人知道我投宿於哪家店子,我爹徜若真有病,想要帶信,也不可能找的這樣準。”
言罷一笑,葛青章道:“王公子請回吧,你這等腦子,還是乖乖兒去給陳淮安做跑腿的好。”
王金丹於是說道:“葛秀才,要點兒臉吧,隔壁睡的,可是我們的嫂子,你與她非親非故,千裡到此,本就不對,這徹夜的守著,就不怕我大哥心裡不爽快?”
葛青章似乎是站了起來,刷的一聲合上書:“葛某收人錢財,替人辦事。至於羅錦棠,是我的表妹,也是我此番收了銀子,必得要送到河西堡的客人,至於你大哥心裡不爽快,就叫他出來,親自來與我談談。
我倒想看一看,父親為國而殉,喪期不足一年,他是怎麼才會有臉,跑到千裡之外的涼州城來的。”
王金丹給氣了個仰倒。
但畢竟陳淮安還在重孝之中,而他父親的死,還是國孝。他也就隻能躲在仙客來客棧的最深處,氣死也不敢出來。
錦棠於窗內捂唇輕笑了笑,轉身躺到床上,聽著外麵嘀嗒嘀嗒的雨聲,畢竟旅途勞頓的太久,不過片刻功夫,重新進入了憨然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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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這地方,總是夜來雨,早晨晴,清清早兒的起來,空氣清新,叫人格外的舒爽。
康維楨的駝隊,已經到河西堡的酒坊了,送了信來,說再有兩日,就能按錦棠所繪的圖紙重新砌好酒槽,酒窖,並安裝好蒸糧糟,酒糟的大鍋。
以及,大批量的高梁也已然入坊,舂去麩子,隻等錦棠一到,便由她照料著開始下沙。
在渭河縣,羅家酒肆,葛牙妹一直都是按照羅家老爺子的傳統,端午治曲,重陽下沙,開始一年的釀酒。
至於為何要如此,葛牙妹並不知道,她隻是遵循古方而已。
但錦棠比葛牙妹好的一點是,她更懂得總結,所以,她發現,端午治曲,是因為端午節的時候,秦州的溫度正好溫潤適宜,適和酒曲發酵而已。她隻需創造一個跟端午節一樣的溫度,就可以治出很好的曲子來。
而重陽下沙,則是因為,重陽節的時候,渭河邊的氣候,溫度以及溫度,都會達到一個不熱不涼,極完美舒適的程度,這時候下沙,發酵,於高梁來說,可以充分的醒出它的酒味來。
自從康老夫人談及,說要錦棠到河西經營酒坊時,錦棠便於書中仔細了解過河西的氣候,照她來算,河西堡,此時恰值雨季,氣候不涼不熱,恰是最適合下沙的季節。
所以,就這幾天之內,她得趕到河西堡去。
不過,走之前,她仍得探明黃愛蓮和貉台的勾結,以及她到底想用什麼籌碼,拿河西上萬人的性命,替自己換五十萬兩真金白銀。
因為昨夜倆人交談時,葛青章也明確的說過,他從她和陳淮安的吵架中,知道他們似乎是重來過的事兒,是以,錦棠也不於葛青章相瞞,晨起吃早飯的時候,遂將前因後果,以及自己對黃愛蓮的猜疑,原原本本告訴了葛青章。
她想知道黃愛蓮的籌碼,還得給林欽以預警,叫他加強整個西北邊陲的軍防,以期能阻止境/外的叛軍殺進來。
錦棠說這些的時候,當然並沒有提及自己和陳淮安前世走到過什麼樣的絕境,也沒有說葛青章最終居然是溺死在護城河中。
她隻淡淡的解釋,自己和陳淮安是做了同樣的夢,夢裡,倆人走完一世,都沒有好下場而已。
涼州府有一種極為好吃的麵食,叫涼州飭麵,佐料與秦州的臊子麵差不多,不過調料風味更重,一碗麵放在秦州,要分成三五碗。
西北糧倉,物產豐富,涼州人的碗,也比秦州人的大著幾倍。
是以,一碗飭麵,非但錦棠吃不完,葛青章這個愛惜糧食的貧家孩子都吃它不完,皺著眉頭推了碗,道:“罷了,留著中午咱們再吃。”
他取出一隻乾乾淨淨的舊帕子來,揩乾淨了嘴唇,道:“我不會過多問及,隻會替你守在門前,隻要你覺得自己做的事是有意義的,值得做的,就放心去做就好,隻須記得,我永遠在你背後。”
錦棠一笑莞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