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青章恨陳淮安,立誌想把他從閣臣的位置上扯下來,其實是為了他的師尊黃啟良吧。
那他將來之所以會被殺,肯定也跟黃啟良有關,跟他當時那種清正,但又逼人到絕決的性格有關。
陳淮安瞧著錦棠似乎有點那麼憂慮,柔聲道:“這輩子,我一定保護好你的小情郎……不,小表哥,這總該行了吧。”
錦棠瞪了陳淮安一眼,旋即一笑,揭開鍋子,挑了一隻圓圓的窩窩頭出來捧給他,道:“今兒我特地添了糖,快嘗嘗,好不好吃。”
陳淮安對於窩窩頭可沒什麼好感,畢竟在幽州打鐵的時候,一天三頓窩窩頭,不過為了錦棠的好意,隻能捧過來,咬了一口,連連讚道:“好香好香。”
恰這時,陳嘉雨一把推開門,滿額頭的雞毛雞血,笑著說道:“二哥,外頭有個婦人找你。”
陳淮安連忙將窩頭塞給嘉雨,道:“你嫂子蒸的,可不能浪費它,必須吃完。”
他在京城認識的婦人並不多,但知道他住在木塔巷,並且會冒冒然就尋上前來的,應當隻有一個,而那個婦人,一提起來,陳淮安就會……牙疼。
他隻當真是那個會讓他牙疼的婦人來找自己,走到巷口上,卻見親娘陸寶娟站在頂轎子前麵,帕子掩著鼻子,似乎頗為難堪的站著。
還好,並非那婦人。
陳淮安大鬆了一口氣,隨即立刻簇眉:“你來作甚?”
陸寶娟生在晉地,並非土生土長的京城人氏,跟著父親陸剛,才到的京城。她對於門第,有種根深蒂固的認識,以及渴望和向往。
身為長姐,二妹陸寶妧叫她送進宮做皇妃了,可惜先皇太老,身體又不好。
一開始,因著陸寶妧年青嬌美,皇帝倒還貪得些新鮮,後來,更年青,又還聰慧,美貌冠及整個京城的黃玉洛進宮,陸寶妧也就迅速的失了寵,像朵未開就叫雨打蔫了的芙蓉花兒一般,悠悠於冷宮中,到先皇死也未生得一男半女。
無子的嬪妃,按理都該要殉葬的。
所以,她的二妹生生兒的就給皇帝殉葬了。
三妹陸寶琳性子驕縱,也是一直要幫她家招婿的,如今未婚,卻帶著個孩子,更是沒臉。
就為著這兩個妹妹,陸寶娟在人前一直抬不起頭來。
好容易二十年苦熬,她成了次輔家的夫人,可以說揚眉吐氣,隻在今朝。
原本,她高高興興的等著兒媳婦來,心裡想的也是,要對兒媳婦好,要讓兒媳婦替她早早兒生個大孫子出來,叫她能抱著,於公府之間走動時,給自己掌臉的。
可是當她看到羅錦棠,一切就都涼了。
酒家女也就罷了,更重要的是,她的相貌,怎麼會惟妙惟肖的,就像那個人,那個叫她二十多年來寢食難安的人。
偏偏她瞧見了,也隻能在心裡揣著,不敢告訴任何人。
眼瞧著兒子來了,陸寶娟歎了一聲,道:“到底是次輔家的兒子,你跟你父親不見麵也就罷了,怎能住在這樣的狹巷窄道子裡?”
陳淮安甩了甩結實的臂膀,道:“舒服。”
確實,他和錦棠都是於市井中長起來的,就喜歡出門便是豐盛的菜攤子,吵吵嚷嚷,卻又豐滿富足的市井生活。
陸寶娟穿的倒是得體的,但妝刻意經過,看上去蒼白而又憔悴,鬱鬱寡歡的樣子。
陳淮安兩輩子孝敬老娘,無論齊梅還是陸寶娟,他都孝敬。
齊梅是沒有辦法,隻能送到牢裡去讓她修身養性。但便是在牢裡,他也沒個月都要進去看兩回,帶些吃的,與她坐著聊聊天兒,絕口不提往事,還著人打點,給她住最好的牢房。
關於陸寶娟,他也從來不曾抱怨過她在自己才五個月的時候就把自己送出去,反而是因為陳澈從來沒有把她當個人看待,當成妻子尊重過而替她不值,當然也更包容她。
陸寶娟又道:“今兒我去天香樓吃茶,恰好撞見自己的兒媳婦,瞧著是個好女子。相貌可真真兒的標致。”
陳淮安道:“她才從鄉下來,如今還在適應京裡的生活,等適應了,我再叫她見你們。”
當然,這也是陳淮安一直以來的想法。
錦棠這個妻子不能丟,上輩子的糊塗事兒也得弄明白。
陳府那個家,他終究還是要回去的,隻不過不是現在而已。
陸寶娟本來麵色就蒼白,忽而不知怎的咳了兩聲,拍著胸膛說道:“淮安,我聽說她自己在賣一種叫錦堂香的酒。
女子拋頭露麵,當壚賣酒,我向來都不曾聽聞過,你能不讓她出去拋頭露麵賣酒嗎,畢竟你將來可是要走仕途的,有一個當壚賣酒的妻子,將來這京城裡的人們知道了,豈不都得笑話你?”
陳淮安雖說反對錦棠做生意,倒不是因為她拋頭露麵,而是怕她整日風吹日曬的太辛苦。
他斷然道:“娘,她不止是我的妻子,您的兒媳婦,她還是她自個兒,如今掙錢比我多,生意又做的紅火,我迄今為止,吃喝用度全仗著她,又怎能叫她回家呆著。
這些事情你勿要管,快快兒的回自家呆著去,這巷子你往後也勿要再來了,這地方,不是你該來的地兒。”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三更~
不過,12點一更之後,另一更會是在晚上8點,所以不要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