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棠心中一聲尖叫, 心說簡直天上掉下來的良機, 夢寐以求的酒坊, 得要歸我了。
她心中這樣想著, 表麵上卻絲毫不露出來, 淡淡說道:“不過是我恰巧要見王爺, 而王爺與皇上有事要談,於是在外頭透氣的空兒撞見的事兒。救孩子是我的本分, 應該的。無功也不敢受祿,不求任何賞賜。不過……”
她換了個口氣, 笑著對陸王妃說道:“但是錦棠初到京城為商, 確有一點難處,就是必須得一個固定,還有大的店麵作酒坊。既如今已經投到姨母的地盤兒上了, 當然未再想過換地方。
姨母能不能索性將那間店麵給了甥媳婦兒,甥媳也不白拿您的店麵,往後,但凡從京城這間酒坊裡出的酒, 我給您三成的利息,就當您也與我一道作生意了,可否?”
白要一塊地皮當然不可能, 但是可以用利息來換啊。
對於陸王妃來說, 白得一分收益,坐地收錢,對於錦棠來說, 交租換成了分紅,其實還是給那麼多,但是,這間小樓的主人就歸她了。
至於錦棠香的產出,如今大頭還是在河西堡,而京城三分的利息,聽著很高,一年到頭算下來,頂多兩千兩也就到頭了。
這豈不是兩廂歡喜?
陸王妃默了半晌,終究腦子不如錦棠的好用,嘴也不及錦棠的會說,算來算去發現是自己賺了,便道:“既是這般,思罔帶著,就把店鋪過戶到錦棠名下去,從今往後,我就等著坐地收錢了。”
劉思罔側首,不著痕的瞧了錦棠一眼,抿唇一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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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旭親王府出來,陸寶娟倆姊妹瞧著錦棠與王府的大管官並肩而行,進了自家店子,顯然,這是準備到順天府去過戶地皮了。
如此一幢小樓,有價無市,若非皇家賞的,或者祖傳,誰能得到?
但偏偏,羅錦棠不過進了一回王府,就跟天上掉餡餅似的,居然就能擁有那麼一幢獨立門麵,還帶著後院兒的小樓了。
須知,如今京城之中,除了黃愛蓮這個首輔之女,那裡有個婦人能年紀輕輕就擁有自己的產業,店麵的?
劉思罔的祖父,還曾是大明開國第一代的宰相,雖說家道中落,入了旭親王府為奴,但其人表麵謙誠,骨子裡無比的傲慢清高,可不是一般人能結交到的。
可你瞧他那樣的人,走在羅錦棠身邊,眉溫目和,笑的卑服而又誠懇。
要說黃愛蓮有叫男人臣服的本事,是因為她爹是首輔,這羅錦棠憑啥,甫一出門就得王爺器重,王妃喜歡,連王府裡一個清高自傲的奴才,都待好體貼的不得了。
這要真叫陳淮安帶回家去,叫她見了陳府一家人,想都不敢想那會是個什麼場麵。
陸寶娟頭疼的什麼一樣,閉上眼睛深深長歎了一氣,叫馬車載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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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輩子甫一進京,錦棠就叫陸寶娟拘在相府裡學規矩,當然,那時候她也膽小,總想著要討好婆婆,結果陸寶娟是個悶性子,啥也不說,看著她時。
永遠都是一幅哀其不幸,恨其不爭,明明兒打心眼裡瞧不上,偏偏還不得不忍著老血,打起精神來幫她,調/教她的樣子。
一個月後,錦棠受不了陳府中的沉悶,以及陳家人怪異的眼神,轉身跑了出來,從此再沒回去過。
但那一段兒,實在是她兩生的噩夢。
也不知道為甚,這輩子到京城,簡直可以用一個順字來形容。
劉思罔真真兒算得上得力,話也不多,從陸王妃處拿到地契,當時就帶著錦棠厘量地寸,清點屬於自家的物品。
接著,再帶錦棠到順天府,不過兩個時辰的功夫,到傍晚的時候,太仆寺旁一幢獨幢小樓,就歸到羅錦棠的名下了。
從此,她可以在這幢小樓下麵挖地窖,就是挖上百尺也無人能管她,她還可以以此樓為基,於京城申辦正酒令,等有了京城的正酒令,酒稅可以在如今的基礎上再免一半。
錦棠環抱著燙過金的夾宣製成的地契,樂的嘴巴都合不攏,等於順天府衙外送走了劉思罔,回過頭來,便見陳淮安胡子拉茬,就在不遠處的石獅子後頭站著。
他倒好,這半天的時間,一直默默跟在後頭,不該他出場的時候,就絕不冒頭,這會兒劉思罔走了,他倒出來了。
倆人相視一笑,錦棠道:“走,回家我給你們燒菜去。”
從科考到鄉試,再到會試,葛青章和陳淮安幾個都已經習慣了等放榜,唯獨錦棠每一回都心懷躍躍的。明兒一早放榜,能不能踏進金殿,就等今夜三更的榜了。
錦棠做飯,嘉雨燒火。
這傻孩子,除了讀書甚都不懂,就唯獨燒火燒的好。
錦棠今兒格外的高興,挽袖子洗罷手,嘴裡哼著小曲兒,就開始摘菜了。
“嫂子,徜若我考中了進士,你得賞我點兒什麼?”嘉雨笑嘻嘻問道。
錦棠屈膝在灶邊削完了筍站起來,亦是在笑:“你想要甚?隻要能考中,嫂子都滿足你。”
嘉雨側著腦袋,灶裡火呼隆隆的響著。他道:“我還想看嫂子穿上白紗衣,光著腳,再跳一曲踩曲舞。”
踩曲舞,是端午治曲時,踩曲的姑娘們跳的。
她們旋唱旋跳,滑白玉嫩的腳丫子將酒曲踩成塊,而後發酵,最後,拿這曲子釀酒。
錦棠小的時候每逢端午必踩曲,陳嘉雨帶個瓦罐兒去打酒,蹲在渭河邊看錦棠邊唱邊跳,邊罵曲子太燙燙紅了自己的腳,一看就是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