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苦思索半晌, 黃啟良也想不到對付陳淮安的招數, 而且畢竟他的父親是如今風頭正盛的次輔陳澈。為免兩為閣老之間交惡, 陳淮安隻得先放一放, 不過葛青章, 黃首輔可沒想過要饒了。
天上地下, 整個京城,窮極自己所有的人脈手段, 黃首輔準備好了一招又一招的手段,就是準備要把葛青章置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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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 所有人都累的喘不過氣來。
陳淮安上了樓, 進了屋子,便見錦棠還不休息,正坐在桌前剝著南瓜子兒。
昨夜一夜未睡, 本都夠累的了,陳淮安隻當錦棠是要吃這個,連忙說道:“躺著躺著,快躺下, 我來替你剝。”
錦棠也是真的累了,踢掉兩隻鞋子,平展展趴到自己的大床上,望著坐在桌前剝瓜子的陳淮安,笑道:“昨夜你這場大鬨, 不說你爹,就是黃啟良都要給你氣死了。”
陳淮安兩隻沙鍋大的拳頭, 揍人可以,剝瓜子著實艱難,一點點的小心捏著,等捏出來,又是個碎瓤子。
隻要談起朝事來,他就會難得的肅臉:“不止是舉子們鬨事,錦棠,你也是經曆過上輩子的,應當也還記得,明年整個河北大旱,災民全部湧進各處城闕,朝廷官員們忙著黨爭鬥法,壓根不管災民死活,結果鬨起瘟疫來,餓殍滿地,災民遍野。於是遍地起義軍,處處戰火。
黃啟良忙著跟陳澈鬥法,不肯管這事兒,結果任由武官們前去震壓,用蠻力與流血來降伏百姓。而再等到後年,漠北韃子入侵,京城都險些要破……”
為了不叫錦棠覺得不適,他隱去林欽一步步坐大的那一段兒,柔聲道:“糖糖,危難隨時會至,我也不能像上輩子一樣,跟在陳澈的身後,任他為瞻。這輩子,我得帶著朱佑鎮走出一條不一樣的道兒來,不過,我總需要你的信任。”
錦棠聲音一尖:“信任甚?”
陳淮安揚起手來,說的話連他自己都難堪:“或者你不信,但除了黃愛蓮,我與那些妾室,真的什麼都不曾有過。”
默了良久,陳淮安眉頭微簇,略有幾分哽噎:“你不是不知道,那時候滿朝上下一片肅殺,林欽想要以鐵腕而統朝政,文臣叫他殺了半數,糖糖,那皆是我的戰友與兄弟,當時便給我個女人,我也……”
窗外正午的陽光透進來,灑在他胡茬錠青的麵龐上,眉間是上輩子錦棠與他和離之後,偶爾見他站在路上,或者騎在馬上時,抹不去的痛苦與抽搐。
一點又一點的,分明才回來的時候,她是決對決對,不想跟他在這些事情上多說一句的。
及至後來,便漸漸兒知道他也有苦衷,知道他曾在渭河縣的時候,為了哄她戒酒,為了還齊梅誣賴在她頭上的債,曾經叫人打成那個樣子時,心中也有感動。
甚至於,上輩子他對於陳澈有敬有愛,對於陸寶娟,也是又憐又愛。
在那種情況下,他仍願意放棄陳府的豪門大府宅,與她相攜著,住在這清清減減的小院子裡,便為閣老時,每日也要穿過菜市擠回家來,她心中也是憐他的。
但唯獨關於黃愛蓮,是她提都不願意提,也永遠過不去的坎兒。
所以,兩輩子,她甚至都不曾問過,他與黃愛蓮究竟有過多少回,頭一回又是在那兒發生的。
也許恰恰是因為,他在床上太過肆無忌憚沒羞沒臊,隻要她願意她歡喜,什麼都願意做,所謂的水乳交融,渾然一體,難分難解,如膠似漆。
他和她在床上,真正魚水相歡的時候,不是兩個人,而是真正融二為一的一個人。
也是因此,她上輩子和離之後,也曾嘗試過接受林欽,卻無論怎麼樣也接受不了他。
她習慣了陳淮安臉上的胡茬,和他寬闊有力的臂膀,甜甜的情話兒,但凡他整個人挨過來,她便能體酥體顫。
可林欽不同,無論她再怎麼努力,和林欽之間總隔著一個陳淮安,她無力跨過去。
也恰是因此,便一次不忠,隻要一想到他曾與她做的事情,也與黃愛蓮那麼個女子做過,她就決難原諒。
顫抖著聲音,錦棠忍了兩輩子的好奇,終於還是問道:“是在上輩子的白雲樓,如今的天香樓嗎?”
陳淮安沒有說話。
事實上與黃愛蓮的那一夜,他到白雲樓先是赴陳澈的約,而後,見的是太後黃玉洛,在吃醉酒的情況下,與黃玉洛聊了許久,然後,大抵黃玉洛勸酒的功夫比較好,他又喝了幾杯,而後就爛醉如泥,不省人事了。
“總共幾回?”當她願意問這種細節的時候,就證明她是想要與他和解了。
……
“而後,我記得她父親死後,她有很久沒有在京城露過麵,你把她養在何處?”錦棠見這人不說話,枕畔一隻玉梳子,索性就砸了過去。
陳淮安接過梳子,扣在了桌子上:“就是你去龍泉寺的那一回,我才見的濯纓,在那之前,我連濯纓那孩子都不知道,又如何能養他?”
該解釋的總還是要解釋清楚。畢竟重來過來,他沒養過就是沒養過,這個糊塗黑鍋不能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