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錦書難托(1 / 2)

錦堂香事 浣若君 10424 字 7個月前

陳澈這確確實實, 是頭一回見羅錦棠。

陳淮安和羅錦棠到京城有兩年多了, 在陳澈的印象中, 所謂羅錦棠, 就是個當壚賣酒的潑婦而已。

他也曾好幾次提過,讓陸寶娟把羅錦棠接到家裡來。

初時,隻是陸寶娟推拒, 到後來, 連他母親陳老太太都抗拒起來, 還明明白白兒在陳澈麵前說, 那羅錦棠舉止粗俗, 確實不堪為公府之家的兒媳婦。

家庭是一個人人生中必不可少的, 但若為婚姻故, 隻要陳淮安喜歡那個舉止粗俗,相貌醜陋的兒媳婦, 陳澈倒也不覺得有什麼,畢竟他為人開明,並不特地強求小輩。

是以, 這事兒也就罷了。

而他也曾幾番, 在京城的大街上撞見過一個麵貌與妻子肖似的女子。

一番又一番, 他隻當自己是起了幻覺。直到今日在這禮部的大衙之見到羅錦棠, 看她一個女子站在一群大老爺們之間, 為自己而辯, 為自己的錦堂香而辯。

錦堂香,無論口感還是色澤, 風味,當仁不讓,能奪國酒二字。

而他的兒子,他的妻子,母親,一個個兒的居然都在欺騙他。

他們把一個知禮,大氣,進退有度的大酒商,描述成是個吃飯呼嚕嘴兒,揩鼻涕要用手指,走路都要帶著風的潑婦,然後大力貶斥,那其中甚至還有陳淮安自己的生母陸寶娟。

陳澈連著搧了兩巴掌,指著陳淮陽的鼻子道:“從明兒起,你官降三級,到戶部給老夫清田丈地去。這禮部侍郎換個人來做。”

陳淮陽也是嚇壞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連著磕了三個響頭:“父親,兒子委實沒有彆的心思,便那羅錦棠,兒子也不曾見過幾番。她或者生的像我娘,可我娘早死了,留下我和淮譽兩個沒娘的孩子,隻等父親您的垂憐。

兒子是不喜歡三弟,但對於羅錦棠從未生過不軌之心。我到太仆寺去,確實是為了打酥酪啊父親,畢竟母親臨終之前,叮囑兒子唯一的話,就是孝敬父親,孝敬祖母。”

到底兒子是亡故的妻子生的,而且妻子死之前,心心念念,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兩個兒子。

陳澈冷冷盯著兒子,冷冷兒看了半晌,道:“陳家的家主,淮南一黨的黨首,便為父如今的位置,終究有一天皆是你的。但這是看在你娘的份兒上。

但徜若你仍是如此的心胸氣量,淮陽,父親這裡沒有嫡庶之彆,隻有能力之分。”

一把拉開門,外麵陽光刺眼,暑浪陣陣。

陳澈於一時之間恍悟,為何自從去年開始,陸寶娟就越發的陰氣沉沉,而陳老太太又那麼的欲言又止了。

人的皮囊不儘相同,或者有肖似的,但每個人的靈魂是獨一無二的。

羅錦棠是個骨子裡高傲,不服軟不服輸的悍女。

但餘鳳林不是,她隻是個活潑輕快的小女兒家。

以樂曲來喻,羅錦棠是一曲錚錚不絕的《十麵埋伏》,而餘鳳林,則是一曲歡快的《春江水暖》,或者在外人看來,這倆個女子在相貌上極為肖似。

但是,從他十六歲,餘鳳林十四歲那一年成親,二十多年,便聚少離多,便夫妻真正相伴也不過七八年,他觸曾摸過餘鳳林靈魂深處最柔軟的地方,於他來說,那個女人是獨一無二的。

而羅錦棠,那般的淩厲,寸土必爭的性子,與餘鳳林又豈會相同了?

可不論他的母親還是兒子,亦或陸寶娟,他們實在都是在拿個羅錦棠玩弄他,總覺得他遇見羅錦棠,要因為對於亡妻的思念要作點什麼。

比如說,違背人倫?

兒子這樣期盼著,陸寶娟也是吧,他們都期盼著他喪失倫常,讓他變的像他們一樣醜惡。

陳澈有那麼一瞬間的憤怒,就好比當時莫名其妙被貶謫到嶺南叫天無門,叫地地不靈時的憤怒。

但旋即,那憤怒也就消散了。

這世間,被妄自揣摩,被誤解,不被世人理解,陳澈經曆的太多,也就不氣了。

*

散衙之後,捂著自己的臉回到家,陳淮陽入府之後並不回自己院兒裡,而是就在後院,陸寶娟的大丫環阿成那間下人房門外時,停了下來。

阿成去通傳,不一會兒陸寶娟就來了。

今天府中有宴,而且要宴請的,還是陸寶娟的弟弟林欽,是以陸寶娟正忙著呢。

不過她也一直在擔心羅錦棠的事兒。

陳淮陽答應過她,會在今天禮部酒的評選一事上,狠狠的羞辱她一頓,當然,也決計不會讓羅錦棠拿到這筆最大的訂單。

這不過是個小小的羞辱並教訓而已,誰叫她嫁給陳淮安,卻不知道好好作人,一外拋頭露麵在外,讓人笑話陳淮安家裡養著個河東獅呢。

“怎樣?那羅氏可是丟了大臉了?”陸寶娟瞧著陳淮陽臉色不大好,低聲問道。

“屁,她從我手裡奪走了一出大訂單,如今貢酒是錦堂香了。混蛋,混蛋!”陳淮陽越想越氣,但也不知道自己該氣誰,無處泄氣,遂踢了眼前一棵石榴樹一腳,倒是踢下來幾隻毫不客氣的石榴,砸在他腦袋上,肩膀上,砸的他生疼。

“你不是禮部左侍郎,那貢酒不是由你掌握?”

陸寶娟更氣呢,她隻當羅錦棠此番大受措折,畢竟隻有羅錦棠受了措折,她接下來的謀劃才好繼續開展。

陳淮陽豈不是這樣想的呢?

誰知道那羅錦棠就是個母老虎,等於是從他手裡狠狠的搶走了訂單。

這還不算,陳澈突然巡至,直接就打亂了整個局麵,還害他挨了好多巴掌。

越想越氣,陳淮陽忽而伸手,怒衝衝道:“你難道就不想徹底收拾了羅錦棠,來個痛快?趕緊準備一千兩銀子,我找時間給咱們下手。”他這是又想要錢了。

陸寶娟給銀子,陳淮陽找袁晉,三方聯手,好大的架勢,好比虎頭鍘對付一隻蚊子,全心全意對付羅錦棠。

陳家家教嚴明,無論銀子田地還是首飾,但凡一切,皆由老太太一手總管,陳淮陽是拿不到錢的,他養外室,在朝結交,甚至出門花銷,全是陸寶娟給的銀子。

不過,陸寶娟為了能夠除掉羅錦棠,也就不得不一日複一日,忍受著陳淮陽的獅子大開口。

這不,一株石榴樹還搖晃著,二人就密謀到了一起。

不過可惜了的,他們這一番的密謀,終於還是要胎死腹中嘍。

*

這時候,郭蘭芝和袁俏兩個,還有前來作客的陸寶琳,陪著陳老太太,一起正在後院的水榭處談天兒,摸牌呢。

袁俏因為被誣陷偷過東西,已經有三年未回過陳府了。

不過,自從陳淮譽回來之後,她就摒棄掉曾經的那些不愉快,歡歡喜喜的,仍像往昔一般,陪著陳老太太一起玩兒,給她解悶兒了。

她和郭蘭芝兩個,恰似兩隻麻雀,一個勁兒不停的,就開始嘰嘰呱呱。

郭蘭芝道:“三弟妹真真兒的快人快語,嘴比我的還快呢。”

袁俏亦是笑著捧過杯茶來,說道:“這瓜片,據說就是三表嫂送的,祖母您快嘗嘗,看味道如何?”

陳老太太默默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袁俏於是又道:“讓她也回府來,咱們一起推牌九吧,我覺得那樣肯定好玩兒。”

陸寶琳曾經嫁過人,如今又成了孀寡,又因為義兄林欽的嫌棄,不愛在自己家裡呆,遂經常的呆在陳府之中,陪陳老太太推陪九兒,說笑話。

陳老太太雖說不喜歡陸寶娟,但到底她是兒媳婦,不看僧麵看佛麵,一直以來,也會命著郭蘭芝喊一聲姨母。

陸寶琳聽了袁俏和郭蘭芝兩個誇羅錦棠,心中就不舒服了。

她淡淡說道:“也就是個女商戶罷了,大麵子上的事兒,她當然得作成個看得過去,否則的話,怎麼能堵眾人的嘴呢?”

袁俏未語,郭蘭芝與她爭辯道:“她分明逢年過節都送禮來著,姨母卻當著眾人的麵說她什麼都沒送,您那樣的說法,叫大家怎麼看您,又怎麼看咱們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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