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月下簫聲(2 / 2)

錦堂香事 浣若君 7850 字 7個月前

但太後很不忿陳淮安,倒是因為羅錦棠是京城難得的女商,於是枉開一麵,讓羅錦棠親赴宮中,去接陳濯纓出宮。

但是,太後娘娘也說了,就在今夜三更。

隻要羅錦棠不去,陳濯纓便是個死。但羅錦棠隻要把事情捅給第三個人知,陳濯纓那孩子,她也要立馬賜死。

說過彼此坦誠不再隱瞞的,錦棠卻不呈想,沒了上輩子的陳濯纓,陳淮安居然又弄出個七八歲的孩子來。

而一個孩子,他願意給起名叫陳濯纓,又還報自己作父,就足以證明那孩子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就算重生以後,錦棠都不願意聽到陳濯纓這三個字。

她自己流產過那麼多的孩子,但凡聽到這三個字,下意識的心裡就會難受,酸楚,甚至於,抑不住自己的衝動。

但是,因為陳淮安,她如今決定正視這三個字,正視這輩子背負著這個名字的,那個孩子。

顯然,袁俏敢於三更半夜來找她,明天就必定是一個局,隻為她和陳淮安而設的局。

否則的話,袁俏一個無門第無身份的小姑娘,給太後送的什麼藥?

要陳濯纓真的犯了皇子的法,又豈是她袁俏一個小姑娘懇求過,就能被救的?

太後早就盯著陳淮安,也掐著那個叫陳濯纓的孩子,就是想在關鍵時刻,給予陳淮安一擊。

“徜若我不去了?”錦棠反問。

袁俏道:“那陳濯纓就必死無疑。”

她押的,其實是錦棠的好奇心。錦棠善妒,與陳淮安又正值濃情蜜意之時,聽說丈夫瞞著自己有個兒子,會不顧一切的要把那個孩子找來,揪到陳淮安麵前,質問究竟是他跟誰生的。

但袁俏和黃玉洛不知道的是,錦棠對於陳濯纓那個孩子的恨意,大到她可以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那咱們走吧。但在走之前,我要寫封信,留給陳淮安。”

事實上,隻要此刻錦棠願意單獨一人跟袁俏走,她就成功了。她也隻是奉太後黃玉洛的旨令行事而已。但為了不起變故,她還是多了一句嘴:“嫂子,您要寫了信,陳濯纓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她去了,陳濯纓才有保命的可能,她不去,不說彆的,陳濯纓那條命就得丟。

錦棠忽而轉身,兩隻杏眼不知何時怒睜的像兩隻貓眼一樣圓,裡麵滿布著紅絲。她咬牙切齒道:“我偏要寫,你要不讓我寫我就不去,任憑你們殺了陳濯纓,與我何乾?”

袁俏叫她嚇的結舌,徑自往後退了兩步,這才站住。

錦棠潤筆,寫信,一氣嗬成,寫罷了之後將信交給如意,對袁俏說道:“罷了,咱們走吧。”

齊如意本就是個腦子呆的,還隻當這袁俏是個好姑娘呢,瞧著錦棠下了樓梯,與騾駒和齊高高兩個也不說話,徑自就出了門,還站在那兒說:“二奶奶,可記得早點回來啊。”

錦棠頭也不回的,就跟著袁俏走了。

*

原本,陳淮安至少三天無法回家。

因為五夷的王子、使臣們眼看來朝,而京城的驛館又因為荒廢多年,簡直無法住人。

堂堂欽差,竟然淪落到一手宣紙一手漿糊,在驛館裡刷牆掃頂房梁的地步,簡直慘無人道。

不過,今天他卻提前回了家。

無它。他一直叫王金丹幫他盯著袁晉兄妹,而王金丹如今是皇城外一重,負責衛戌的羽林衛,方才他遣人飛馬來馳報信,說他的寶貝兒子陳濯纓不見了。

陳淮安一巴掌拍在腦門上,沒想到千算萬算,竟還遺漏了個呱呱兒。

這要叫錦棠知道,不得氣死了自己?

他總覺得她最近怕是懷上了,隻不過日子還淺,所以瞧不出來。

此時要叫錦棠知道世上有個呱呱,要萬一懷上,隻怕孩子又得丟。

而袁晉,趁的恰是這個機會。無論他是什麼目的,借著呱呱,他開始出擊了。

飛奔進院,騾駒和齊高高兩個在爬山虎的藤架下麵趁涼捉虱子,齊如意在給嘉雨洗褥子。

陳淮安抬頭看了眼樓上,空的,一絲動靜也無,他頓時頭皮一麻:“高高,你家嫂子呢?”

齊高高茫然抬頭:“跟個叫袁俏的姑娘走了,二爺不知道?”

陳淮安抽頭就是一腳:“你倆個王八蛋,一頭蠢驢,一個笨騾子,老子不打死你倆。”

如今也不是打人的時候,他隨即就上了樓。

樓上,涼台上的幾子上放著一封信,據齊如意說,是錦棠給他留的。

陳淮安仿如一頭拉了整整十年磨不曾停歇過的老驢,又仿佛從江南到塞北,整整馳了幾千裡不曾歇息過的老馬,兩腿打著滑,打著顫兒,幾乎是撲騰到桌前,撿起信來:

西樓明月照,月下簫聲悅耳。

我執筆時,腦中唯有濯纓二字。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你得是有多麼的不甘,才會把這名字給另一個孩子用。

我曾恨不能千刀萬刮了你,並你的陳濯纓。

可到了此刻,我忽而明白過來,陳濯纓並不僅僅是個孩子,而是你上輩子找不到出路的生命之中,唯一的光亮與信念。

他承載的,是清清白白,方方正正,立於天地之站如鬆般挺撥的那個陳淮安。

我若不能將他護得周全,所負的,將是你心中的那個自己。

徜或我亡,記得葬於竹山寺東南側,那顆石中鬆之下,那是上輩子你到幽州之後,我選予你的墓地。

妻錦棠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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