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府門中, 褚庭看著影壁下站著的女人,她看著前方的影壁,眼神沒有焦距, 手中長劍淌血, 裙擺血跡斑斑,甚至她的臉上, 也沾著一絲血跡。
他上前遞給她一方手帕,“給。”
沈蕭眼睛一動, 有了神采。她接過手帕木訥地擦了擦臉,又將手帕還給了他, “謝謝,我沒事。”
褚庭知道她現在這種情況需要自己調整,也不多說什麼,而是去問梁老學府內的情況。
“其他都可控, 就是這對症的藥……”梁老嘴角泛起一抹苦澀,“還在試藥當中。”他越試, 心就越涼。這些天那些藥方一份份試用過去, 卻沒有一份是有效的。路越走越窄,甚至有時候他都懷疑, 他們能不能找得到出路。
這點褚庭和沈蕭一樣, 都是門外漢, 幫不了什麼忙,“我們還有時間,您在忙碌的同時, 也需要休息。”他見大家都神色憔悴, 累得不輕。
安撫完大家, 他去明倫堂裡麵看了一圈病患, 再回來,外麵的屍體已經被人抬了下去,地麵也被衝洗了一遍。沈蕭趴在旁邊嘔個不停,看樣子是身體已經反應了過來。
他站在她後麵等了好一會兒,一直到沈蕭吐到什麼都吐不出來,整個人攤在地上,他才走了過去,“好點了沒?”
沈蕭滿臉的生理淚水,她擦了擦,坐在地上沒動,“我現在腳很軟,就不站起來了。你既然來了,有些事我也跟你提一下。
這學府能住的地方還是太少,現在每天送來的人越來越多,爆發期到來的話,這裡的位置根本不夠用。之前那關著的八十七個人現在還被關在一起,就是因為沒地方。還有人手也嚴重不夠,十幾個大夫負責幾百個人,這太辛苦了。
另外,還有糧食也快沒了,庫房的藥材我也看了下,消耗速度越來越快,恐怕撐不了幾天。除了這些,我還想要點布,我不太確定其他的傳播途徑,但唾沫傳播很有可能。有口罩的話,大家也算多一層防護。”
這些物資她目前都無法弄到,隻能靠褚庭。
還能說這些事,看來的確是撐過來了。
“過幾天應該會有一批藥材送進城,”褚庭道,這是他回臨州城那天委托朋友辦的事,算算日子,應該也快到了,“米糧回頭我會安排人送來,布匹的話也會有。學府後麵的幾所宅子現在正在清理當中,最早明天就能歸你們所用。至於人手,晚點我會給你送來。”
“原來你都已經安排好了。”沈蕭勉強扶著旁邊的假山石站了起來。她平視著褚庭,才一段時間不見,她初來這個時空裡見到的矜貴男人如今胡須拉茬,哪還有之前的風度。
目光順著他的下巴下移,那頸脖處一道長長的傷疤也格外引人矚目,沈蕭嘴唇動了動,突然就覺得,他們這邊伸手要什麼要的容易,可外麵的人卻不一定都能來的容易。
隻要想做好一件事,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不得已。
兩人說這話的功夫,外麵有人探頭。褚庭知道是有事等自己去處理,他對沈蕭道:“學府如今是整個臨州城最重要的地方,這裡就繼續交給你了。凡事以所有大夫為先,其他人都可以有事,唯獨他們不可以。我先走了。”
在他從沈蕭身邊走過時,卻聽沈蕭低聲道:“你也保重。”
他腳步不停,沈蕭卻聽到了他的回應,“嗯。”
學府門外,褚庭一出來就見到已經等在那的朱總捕頭。
“你休息一天吧,”褚庭道,“給你放天假。”
“不用。”已經用冷水洗過臉的朱總捕頭吸了吸鼻子,“我娘已經被送走了,我也沒什麼好牽掛的。家裡那邊還不能告訴,得先瞞著。我無處可去,還不如做點什麼。今天這事,應該是衝著您來的,他們想利用我毀了整個學府。您就讓我去顧家李家走一趟吧,有了第一次第二次,我擔心他們還有第三次。總這樣,也不是個辦法。”
“你去還不夠。”褚庭翻身上馬一夾馬肚子道,“我自己去走一趟。”
朱總捕頭一愣,忙跟了上去。
他以為褚大人是親自去談話,那知半個時辰後,顧李兩家的長孫被拎著送到了他的麵前,“把這兩人送去學府。學府沒事,他們就沒事。學府有事,他們就跟著一起陪葬。”
看著麵前的燙手山芋,朱總捕頭有些擔憂,“這會不會觸怒他們,他們可是朝中有人……”
褚庭麵無表情,“遠水救不了近火。他們如果再有小動作,瘟疫襲城,再死幾十個人也是常事。”
就這樣,剛緩過來沒時間繼續傷春悲秋的沈蕭手裡被塞了兩個貴族少年。另外伴隨著少年送來的還有一車又一車的布匹、藥材和糧食。
“這麼多?”沈蕭愣住。
“這些還不是衙門的,是顧李兩家捐的。”朱總捕頭此時也平靜了不少。
“捐?”沈蕭還不太清楚情況。
“嗯。褚大人說是捐的,那就是捐的。”
沈蕭:“……”
她明白了,是捐的,至於是不是自願的,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都拉進去吧。”沈蕭一邊說著,見這兩人都戴著口罩,看那精美的樣式,質量怕是比尋常的料子都要好。當然,比起她的商城口罩那肯定不及,但她的口罩隻給對特定的人提供,“他們兩個,你們送去先賢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