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的蓋子被猛然踢開, 沈蕭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沒讓自己驚叫出聲。在死亡籠罩的這一刻,沈蕭突然發現, 她連反抗的能力都沒。
站在黑暗中,她仰麵看著洞口。她見到上麵那個人的靴子,有個人似乎還想俯身彎腰來看,卻被同伴拉住。接著那同伴掏出武器,嘭的一聲朝著窖洞裡打了一發子彈。
那子彈就打在沈蕭腳邊,但凡這窖洞要再窄一點, 中彈的就是沈蕭。
在沈蕭僵硬著身體等待他們的下一槍時, 或許是子彈在窖洞內發出的回音短暫而急促,讓上麵的人知道這窖洞很淺。上麵兩個也就沒再繼續, 而是踩著皮靴噠噠走了。
聽著那腳步聲遠離,沈蕭仍然不敢有所動作。一直到聽不到動靜好一會兒後,她才雙腿一軟, 癱坐在地。
她好像是逃過一劫了。
可她卻半點都高興不起來。
在其他的地圖,在和平的世界, 哪怕身無分文,她都心懷希望,能有信心從頭再來。可在戰爭中, 沒人會講情說理,隻會用暴力摧毀一切。她身為被屠戮的普通人,隻能被迫著接受這樣的命運。
靠坐在窖洞裡,後背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 沈蕭默默看著頭頂上方, 等待黑夜降低降臨。
頭頂的微光一點點黯淡, 直至沈蕭看不到洞口的木板邊緣, 夜終於降臨。
黑色的夜是目前沈蕭唯一能獲取的一點心理慰藉。
至少天黑了,那些人也要休息。他們休息,那些躲在黑暗中掙紮的人也能有喘口氣的機會。
外麵的溫度如何,沈蕭之前沒有注意。現在她身處的這個窖洞挺暖和,除了味道有些難聞之外,似乎沒其他什麼不好。
裡麵沒有光源,站在亮處的人是看不到裡麵的情況的。
沈蕭想了想,她決定在窖洞的底部掏出一個能讓人橫躺著的小豁口來。這樣她把自己鑲嵌在那豁口裡,下次有人來,除非他們將窖洞掘開,又或者是有人下洞,否則很難會發現她的存在。
說做就做,外麵天黑了下來,沈蕭沒法找其他趁手的工具。她不想浪費寶貴的時間,乾脆動手。
可在房屋下方的土層不比野外那麼鬆軟,每個房屋地基都是被壓實了才在上麵蓋的房子。這個窖洞在屋內,泥土太厚實,沈蕭感覺指頭挖得發疼,效率卻底得發指。
不能這樣。
沈蕭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體力有限,繼續這種效率低下的模式隻會讓她費力不太好。最好還是找到工具,事半功倍。
現在天黑了,出去摸索工具會花費大量的時間,同時也會讓她過多的暴露在外,增加風險。
思來想去,沈蕭決定暫時停止,等天微亮再出去尋找工具。
就這樣,沈蕭坐在窖洞下一夜沒合眼。
夜的寂靜讓更多的聲音被放大。
槍彈聲、哭喊聲、嬉笑聲……沈蕭不知道每一聲槍響之下是不是就有一條人命逝去,她聽著外麵隱隱約約傳來的絕望叫聲,心從揪緊到變得麻木。
倘若她很不幸被人發現,下場應該隻會比那些人更慘吧。
假若被發現了呢?
是選擇死亡,還是迎合那些魔鬼爭取拖過十五天?
沈蕭想了想,她覺得自己會選擇後者。
其他都是虛的,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天又再次亮了起來,它先是蒙蒙的,有一層似光非光的感覺。接著像紗被揭開,又亮了一點。再接著,就是沈蕭所需要的最低亮度了。
她從窖洞中探出頭,她沒急著上去將身體都暴露在外。對她來說,暴露在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的危險。所以她先站在洞口處觀察,看哪一樣工具能趁手,等確定好工具,再迅速出擊。
很快的,沈蕭發現了不遠處的一把鋤頭——逃亡的人很少會帶著這種東西。沈蕭飛快伸出手撐著洞口邊緣,從洞裡爬了出來。她拿到鋤頭後放到洞口邊緣,自己先跳下去後,再反身把鋤頭拿進洞裡,整個過程大約三分鐘左右。
回到洞裡,黑暗如安心感再次將沈蕭包圍。
鋤頭比起手指來說,效率的確要高很多。沈蕭腳邊很快就被刨起了一層泥土,而隨著碎土一起的,還有她的饑餓感。
對於饑餓,沈蕭還不擔心。因為昨天她就發現,窖洞底部還有一些小土豆,接下來的幾天她都能靠著這東西充饑。
相對於食物,她更缺的是水。
剛剛掘土她累得出汗,這會兒已經覺得有些口乾。
此時外麵天色大亮,沈蕭是不敢出去了,她隻能是暫時人手口渴繼續乾活。
差不多花了將近一天的時間,沈蕭在窖洞底部刨出了個凹進去的槽孔,她自己試了下,上半身能鑲嵌進去,後半部分放腳的地方還得再刮一下。
又一次黑夜降臨,這天晚上沈蕭看到了火光。
那火光一跳一跳的,應該就在附近。沈蕭從窖洞裡探出頭,透過廢墟的縫隙,她見到馬路對麵的房子正燒著熊熊大火,在那大火中還有人影在跑動。
隻一眼,沈蕭就不忍再看。
寂靜的夜裡,無助的慘叫一聲聲傳來。那被燒成火人的場麵在沈蕭腦海中一次次回放,她原本麻木的神經再次被挑動。她想去幫忙,可她知道她無能為力。
“啪”的一聲,槍聲讓黑夜再次恢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