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桐回到坡地時,得到的就是沈蕭、褚庭為保護大家身亡而自己被莫老認為孫女的事。
小姑娘有些不信,她纏著管理員老王問了所有詳細細節,最後確定沈蕭兩人不在之後,自己坐在雪屋裡把偷偷藏在衣服裡的餅乾拿出來一口一口往嘴裡塞。
老王見狀,安慰道:“以後我們會好好照顧你的。”
林桐環顧周圍的人,大多數人都正用憐憫、關切的人看著她。
是的,因為沈蕭兩人的‘犧牲’,她以後會得到大家的關照,至少不用擔心被人欺辱,甚至她還能吃飽穿暖,不用做最辛苦的事,就能得到不錯的報酬,能好好活下去。
她很感激,也很難過。
最後的最後,還是隻剩下她一個人。
*
沈蕭再次睜開眼時,她人趴在一張客棧的桌子上。她應該睡了挺久,胳膊都有些麻了。抬起頭坐直身體,她甩了甩胳膊,目光則在觀察四周。
周圍人不少,有僧有道,還有人算命的拿著招牌幌子正要進門。
看來他們應該是來到了辛元娘魂魄所在的靈異地圖了。
扭頭看旁邊,褚庭正坐在她身邊,和她大眼對大眼。
看樣子都是看被送過來。
沈蕭聞著周圍的麵條很香,道:“要不先吃點東西?”
在上個世界過的太清苦,腦海中閃過素麵都讓她覺得口水在加速分泌。
“好,吃什麼?”
“麵!”
褚庭把旁邊小二招了過來,“來兩碗麵。”
小二立即來了,“兩位是要素麵還是臊子麵?”
“臊子麵。”
“還要其他的。”
“先上麵再說。”
“好嘞,兩位稍等。”
這會兒吃飯的人不多,很快兩碗熱氣騰騰的臊子麵就被送了過來。清湯白麵上淋著一層肉醬,光聞到這香氣,沈蕭就已經迫不及待拿起了筷子。
勁道的麵搭配鮮香的臊子,一口嗦到底,末了再喝一口鮮湯,滿足!
一口麵下來,沈蕭感覺人又活了。
這才是活著。
在她繼續吃麵時,卻聽旁邊有人道:“城西那家鬼宅裡的鬼不算很厲害,我隻需要一個幫手就行。你們誰願意跟我一起去,我到時候賞錢分你們兩成。”
“既然不厲害,那你怎麼還要人幫忙?”有人嗤笑道,“說白了還是你自己道行低,一個人做不了這個任務唄。給兩成,你打發叫花子呢。你要分我一半,我今晚上就跟你走一趟。”
“行,一半就一半。”
這邊是靠的比較近,沈蕭稍微能聽得清一些的。旁邊遠一點的,沈蕭隻能大概聽他們說什麼“殺鬼”“賞金”之類的話。
看來這個靈異世界對鬼怪這些東西十分常見……
沈蕭心想著,卻沒打算摻和進這些事。她和褚庭都是普通人,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賺積分的,殺鬼除妖什麼的,和他們無關。
吃完麵,兩人差不多半飽。付錢時,沈蕭無意中看到櫃台旁邊有一個告示牌,告示牌上麵竟然全是抓鬼的任務,看的沈蕭一陣眼皮抽搐。
“我們就在這住吧。”褚庭讓掌櫃的給他們開房。這裡一堆道僧,怎麼看都很有安全感。
“兩位住幾間房?”掌櫃的問。
“一間就行。”沈蕭道。在這種靈異地圖,她需要有個小夥伴一起。
從掌櫃那拿了房牌領了鑰匙,兩人先去房間看了看,便出了這家名為“雲來客棧”的地方。
出門之後,外麵大姐十分熱鬨。來往貨商,穿行不止。道路兩旁全是各種店鋪,在那種犄角縫裡還有不少小攤擺著。如此的富有生活氣息的感覺撲麵而來,讓沈蕭不由想到了上個地圖。
“你說莫老會有所察覺嗎?”沈蕭覺得以莫老的精明,恐怕會察覺出不少端倪。
“會吧。”褚庭沒有看不起誰的意思,上個地圖能活到最後的人,除了李工那種技術人才,誰沒個兩把刷子,“我們本來也沒做多詳細的計劃。”隻是想把林桐托付出去而已,“就算他們猜到了,那也都和我們無關了。”
這倒也是。
“不想了。”兩人現在當務之急是儘快熟悉新地圖的環境,然後,賺積分。
差不多在周圍逛了小半圈後,沈蕭大概了解到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叫一個雲和縣的縣城。這個時空有些類似於聊齋的世界,裡麵鬼怪和妖精都有,大多數人是沒見過這些東西,但是不妨礙這些鬼物的事跡經常在坊間流傳。
既然有鬼物,那就有除鬼物的人。因此官府特地組了個驅鬼衙門,裡麵隻對接陰司鬼物這些事。一般就是如果有人發現了哪裡有鬼物禍害人,驅鬼衙門就會派專門的人去驅鬼。
又因為驅鬼衙門有時候分不開身,又或者有些鬼物實在厲害,衙門裡的人也奈何不得。那官府就會把這些驅鬼告示張貼出來,邀請民間大能前來幫忙,賞金就是官府付給他們的報酬。
像雲來客棧裡的那些告示,就是官府張貼的。而雲來客棧也因為驅鬼人太多,逐漸變成了驅鬼人們所聚集的地方。
說起來,沈蕭和褚庭兩個人在這個世界的身份就是驅鬼人,不然他們也不會出現在雲來客棧。
隻是沈蕭和褚庭想的很明白,驅鬼什麼的,他們顯然一點都不在行。術業有專攻,鬼物就交給那些大佬們來,他們做自己的老本行賺積分就行。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兩人分開行動。褚庭去買賣自己的貨物,沈蕭則打算靠手藝發家。
兩人的計劃很好,施行的也很順利,半個月後,褚庭手裡的錢已經有了上百兩。沈蕭的美食攤位還在起步階段,隻賺了幾兩雪花銀,不過她的攤位人氣不錯,每天食客都不少,她打算擴張擴張,到時候賺的也不會少。
這一切順利是都非常順利,隻是在晚上,兩人坐在客棧裡,看著手裡白花花的銀子卻怎麼都收不到商城的回收提醒時,就有尷尬。
“這都幾百裡白銀了,不可能0.1積分都沒吧。”雖然說之前在瘟疫世界兌換了不少,但應該不至於這麼多連0.1都兌換不到。如果白銀兌換不到積分,那他們隻能打消這個念頭。
褚庭掂量了一下白銀,最後出客棧兌換成了黃金。
“商城回收是按照物品分類,白銀我們之前兌換太多,可以試試黃金。”
隻可惜,那麼大的一錠黃金也沒動靜。
兩人看著黃金良久,不死心又拿黃金去買了玉石,還是不成。
一路轉下來一圈,竟然一個兌換成積分的都沒。
“難道靈異地圖隻能用和靈異有關的東西來兌換積分?”就和在修仙地圖,用天材地寶兌換積分,以及在上個地圖,古董可以兌換高積分。可是這兩個地圖也還是能用其他東西兌換積分的,隻是價格很低很低。
這個地圖不可能所有的東西都無法兌換積分,要麼就是他們沒有找到精準的,要麼就是他們還沒搜集到一定量。
看著手裡的白銀,就算銀子能換成積分,估計也換的很少。沈蕭已經打算放棄賺錢了。
“我們回頭客棧看看。”褚庭道。
“嗯。”
兩人回到雲來客棧,這會兒正是半下午。掌櫃的都在打瞌睡,店裡僅有的幾個人正湊了一桌小聲的說這話,裡麵非常安靜,隻是在沈蕭褚庭二人進來時,投過來了一個眼神。
沈蕭和褚庭也在旁邊一桌坐下了,向小二要了一碟茶點一壺茶,兩人就這樣一口茶一口點心,靜靜等著其他驅鬼人回來。
一般來說,那些驅鬼的人驅鬼完,應該會帶著戰利品回來。到時候他們兩個隻好借機去摸上一摸,就能知道這個地圖的積分來源是不是要和靈異有關了。
時間一點點向晚,然而,一到晚上,不但沒人回來,反而住在客棧的驅鬼人都收拾東西整齊劃一往外走。
大約是沈蕭兩人在大堂坐了大半下午的緣故,客棧裡也有人注意到了他們兩個,“你們也是想靠驅鬼賺錢的吧,我這接了個任務,我們幾個搞不定,你們要不要跟著一起過去看看。事情如果成了,賞金我分你們一層。”
那人說話的時候,沈蕭注意到他看了一下她的背後。
是的,她的古劍她一直背在身上。
剛被送來的時候,古劍就是這樣背著的。她估摸著這個地圖裡十有**得用上古劍,於是沒收起來,而是隨身背著,省的到情況緊急的時候拿出來不方便。
這個人的提議要去嗎?
沈蕭看向褚庭。
“我覺得可以去。”褚庭道。乾等一直都不是他們的風格。假如,積分來源真的和靈異有關,他們就算再不願意,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不是。
這個地圖雖然危險,他們也不是沒有準備。不說其他,至少逃命他們完全沒問題。
“好,我們跟著一起。”沈蕭對那人道,“不過我們兩個水平有限,恐怕幫不到什麼忙。”
“儘全力就可。”
一行五人,就這樣出了雲來客棧。
路上,邀請他們的男子自我介紹了一下,“我姓趙,叫趙東。”接著又指了指另外兩個,“他們也是我找來的幫手。張大遠,錢員。”
人家都自我介紹了,沈蕭兩人自然也都報上了自己的名姓。
“沈蕭。”
“褚庭。”
“現在大家都認識了,我先說一下我接的這個任務。這不是官府下發的,是那人自己找到我身上的。”趙東把事情原由大概說了一遍。
這次委托他們的事主住在城西,就普通人家。事主有個七十多歲的老母親,三天前去世了。本來人死了,好生安葬就行。然而在抬棺下葬那天,不知道為什麼,那棺材八個大漢抬卻都抬不起來。
如今都過去了三天,那棺材還是無人抬得動。事主實在是沒辦法,恰好遇到了趙東,就把這事委托給他,讓他幫忙。
一接到委托,趙東上門查看了一下,發現棺內躺著的老人怨氣衝天,隻他一個人恐怕解決不了,這才回了客棧約了幾個人一同前去。
幾人說這話的功夫,已經坐著馬車來到了事主的家中。
這會兒天已經黑了,那宅子門前晃著的白燈籠讓沈蕭有點瘮得慌。好在很快裡麵很快就來了人,把他們迎了進去。
進門後,張大遠就皺起了眉頭,“這怨氣好重。”
“可不是,不然我也不會讓你們來助陣。”趙東也沉著臉道。
怨氣不怨氣,沈蕭身為普通人,她一絲都察覺不到,隻覺得周圍莫名陰冷,稍微一點動靜,都讓她有些毛骨悚然。
這會兒宅子裡人還很多,大約十幾個。有年輕的也有小的,臉色都不太好看,看來是折騰的不輕。
“老太太怎麼會怨氣這麼重?”張大遠走進正屋看到棺材就問道,“彆不是你們這些兒孫不孝孫,讓老太太走的不安寧吧。”
“冤枉啊,”事主一聽當即就喊冤道,“這位大人,說話我們得憑良心。我娘癱在床上這麼多年了,我可是每一天都親自給她喂飯,哪怕自己餓著都要給他吃飽的。天冷了,怕她睡不暖,地裡種的新棉花都是先給她老人家做成新被子,剩下的有多的,我們才給自己做。”
屋裡有其他好事的鄰居,一聽忙出來作證道:“這點馮老大沒說假話,我們都是看著的。他們兩口子把老太太照顧的非常好,怕老太太躺在床上無趣,還時常帶著老太太去路邊和人聊天、看戲法。這我兒子以後要對我這麼好,我都能瞑目了。”
“馮老太太二十年前就癱瘓在床,那個時候他們一家都還住在鄉下呢。為了能讓老太太方便治病,馮老大夫妻兩個起早貪黑的賺錢,一有錢就搬進了縣裡,還把宅子裡最好的房間給馮老太住。你要說他不孝,那這個世界上真就沒孝順的人了。”
沒有忤逆,沒有不孝,按道理來說,不應該怨氣這麼大才對。
張大遠見事情不是自己認為的那樣,表情也緩和了不少,“老太太是怎麼沒的?”
“唉,說起這事,都是我的錯。”馮老大眼圈微紅,“今年夏天格外熱,我家裡悶的厲害,我就總背著我娘去門外巷口乘涼。我想著就在家門口,這有事喊一聲就好,就把人放那,自己做木匠活去了。以前都是這樣好好的,什麼事都沒,這次外麵突然來了一輛車馬,不知怎麼就把我娘給撞了……”說到這,馮老大一臉悔恨,情緒到了這,話也就沒法繼續往下說了。
這樣的死法,這的確出乎人的預料,但也確實怪不到馮老大的身上。想他一個孝子,平時那樣精心照料著母親,最後卻沒法讓母親壽終正寢,恐怕最難過的還是他。
緩了一下,馮老大看著屋裡擺著的棺材,繼續道:“我小時候爹就沒了,是我娘一把把我拉扯著長大的。為了我,她和我爺我大伯吵架,拿著菜刀上門要回田地,成了村裡最潑的潑婦。可我知道,她以前說話都是輕聲細語從不會凶人的。我從那個時候就發誓,一定會好好孝敬她,可是我沒做到……我沒做到啊!”說到最後一句,馮老大跪在地上朝著棺材一邊爬一邊磕頭。他磕的十分用力,砰砰作響,聽得沈蕭都覺得額頭有些痛。
“這不是你的錯,是他們李家的錯!人的命數都在這裡,你對你娘已經很好了。”旁邊的人紛紛去拉他,語氣飽含同情。
看到這場麵,張大遠忍不住歎了口氣,“難道是對撞死她的人心懷怨氣。這幾天,坐馬車的那家人來吊唁道歉了沒?”
“沒有。就給了一筆銀子,人都沒到場。這事告到衙門,最後也是那小廝被抓了。馮老大也是沒法,現在天這麼熱,這棺材再這麼放下去,屍體都要臭了,所以才想著先讓老太太入土為安,其他的事再慢慢掰扯的。”旁邊有人道。
現在原由也差不多清楚了,趙東來讓馮老大起來,“現在這裡不宜人多,你把其他人全都請出去,剩下的交給我們來吧。”
馮老大知道正事要緊,他強忍著悲痛,對周圍人道:“趙法師要做法,大家留在這的話,恐怕會傷及無辜。這幾天謝謝大家關心我們一家,時間還早,我請大家去外麵老董的糖水攤子喝點糖水吧。”
大家也都知道輕重,雖然很好奇這些法師是怎麼個驅鬼法,但也都按捺住了,紛紛出了院子。
把其他人包括家裡的妻兒都送走,馮老大又折了回來,“我有什麼能幫忙的嗎?”
“你?”趙東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你就在門外等著吧。”
馮老大看了看正屋,沉默著點頭退了出去。
看著這個三十四歲的男人憔悴神情,沈蕭有些感歎。
裡麵人一清,沈蕭和褚庭退到了一邊,看趙東怎麼做。
趙東業務挺熟練,當即封線符篆等,全都拿了出來,接著他又摸出一枚銅錢放在棺材板上。將銅錢放好後,他開始在大堂的四麵牆上貼符,同時把正屋門給帶上了。
大門一關,整個空間就變得狹小許多。五人一棺,還有那明明無風卻一直晃個不停的白蠟燭火,氣氛一點點變得詭異。
沈蕭往褚庭那邊靠了靠,他們背後是牆壁,應該不用擔心會有什麼東西從他們身後突然冒出來。
想到這,沈蕭不由敲了敲背後的牆。
完了,是木板……
就在她胡思亂想時,那本該平穩放在棺材板上的銅錢突然掉在了地上,銅板撞擊青磚地發出“嗡”的輕纏聲。
沈蕭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她把古劍以防禦的姿態抓在了手裡。
“吱呀”有木頭摩擦的聲音傳來,動靜很小很細,沈蕭卻見到眼前的棺材蓋正被一點點推起。漸漸,漸漸,棺材蓋和棺身中間露出了一道縫。
縫隙一開,一股子屍體腐爛的惡臭味便飄了出來。這還是令沈蕭最難接受的,最令她難接受的在後頭——她看到一隻手從那縫隙裡伸了出來,手上白骨隱現,肉腐爛的掛著,肉上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在鑽動。
“既然已經死了,又何必在人間流連!”趙東皺眉大喝一聲,一道符篆從他手裡飛出被貼在棺材蓋上。棺材蓋像被什麼猛然一壓,又重新蓋了回去,可原本露在外麵手指卻被壓斷落在了地上。
就在趙東以為符篆有用時,棺材蓋卻突然被用力掀開,接著沈蕭就看到有一道黑色的人影從棺材裡飄了出來。
那道黑色人影是一個老太太的模樣,眼睛無瞳,隻剩眼白,十分可怖。她也不說話,身體瞬間化為數十道黑氣往屋內的幾人的脖子上纏了過來。
“走!”褚庭動作迅速,一見黑氣過來,他拿著手裡的東西一擋,飛快帶著沈蕭就往外走。而沈蕭也將古劍拔了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古劍的作用,那黑氣還沒靠近他們,便自動瓦解。
在衝出門的間隙,沈蕭見趙東三人已經被黑氣纏住了脖子,不過他們三個也都各有手段,很快便從黑氣中解脫出來。
隻是那黑氣不知為何,等沈蕭兩人出廳堂後,扭頭再看廳堂裡麵,卻見裡麵黑氣彌漫,已經看不到趙東他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