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清記得那個晚上,一是那是她少女時代和她家太後發生的最大一次矛盾;二來, 過後也總是免不了的會有些後悔——如果當時她再堅持一下, 如果當時她再強硬一下,是不是就不用再上那個寄宿學校, 然後她的大學會不會更好一點, 然後她也許就會有更好的平台?
聽到她的這些疑惑,劉靈還曾撕扯著她的臉:“怎麼,你不想和我遇上嗎?告訴你, 咱們是命中注定的!”
她在這種淫威下隻有連連點頭,過後也就不再想了。
想這些也沒用,她生活不錯, 想要有更好的平台,繼續努力就好了。
而除了這些, 還因為那天晚上, 第一次有人對她的思想做了肯定,這話有點不太對,因為她早先也沒有同彆人說過那些話, 她曾經嘗試著說過, 但都說不完,也沒有人在意。
同齡人覺得她的思想古怪,她家太後更覺得她古怪——小小孩子,說什麼生啊死啊的,人生還長著呢!
但那些思想,的確是她一早就有的。
在她看著自己父母爭吵、打架、摔東西的時候;
在她母親惡狠狠的說不能便宜了她的父親的時候;
在她站在陌生的宿舍裡的時候;
……
那些事都不稀奇, 她們那個宿舍裡帶上她有三個父母是離婚的,其中還有一個父母都不在本地,另外一個,雖然父母沒有離婚,對她也很是忽略。但不是說彆人也有這樣的遭遇,她就不痛苦了。
張雲清清楚的記得當時她是痛苦的。
藍天白雲,青草萋萋,她坐在操場旁邊的欄杆上,卻在想,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最終意義,就想到了死,然後又想,這麼死了好像沒有什麼不好,可也沒有什麼好的。然後就在想,自己其實還是幸運的。沒有病痛沒有殘疾,已經很不錯了,那還痛苦什麼啊!
這麼想著想著,痛苦並沒有減輕,但好像不再迷茫。
她這些話曾嘗試給身邊人說,但沒有聽眾,之後也就不說了。
那一天遇到那麼一個人,嘟嚕出了那麼一大串,那人竟然還讚賞了!
張雲清立刻就有點不知所措,本來是無知無畏的,一下,就有點局促了。
不過她那時候也是真中二,於是繼續在那裡擺置:“這人死了呢,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如果能再活呢,那就等於是重新開始了,那真無所謂,投胎成老鼠蟑螂其實也沒什麼,總是另外一種體驗;而要是死了什麼都沒有了,那也就徹底結束了,也沒什麼。”
那人又笑了:“是啊,總歸都是沒什麼的。”
“嗯。”
“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雖然當時中二,還是有那麼點警惕心,就沒說自己的大名,而說了小名。
“芸芸?”
“雲雲!不是芸芸眾生的芸芸,是青雲直上雲騰萬裡的雲雲!”
那人又笑了。
想到這些往事,張雲清簡直想挖個坑給自己埋進去,她哪有那麼大的臉啊,還青雲直上,還雲騰萬裡……
不過這話,在彆人叫她小名的時候,她還真沒少說。
因為她的名字裡有個清又有個雲,所以中二時期,特彆喜歡這兩句,雖然那個青和她的清不是同一個字,音總是一樣的……
張雲清捂著自己的臉:“師兄,我胡說的,你千萬不要記著。”
“說的挺好的。”聲音裡是濃濃的笑意。
張雲清忍不住的錘了下床鋪。
羞恥度爆表了有沒有!
“真的挺好的。”她這個樣子,落在李澤庭眼裡,那真是可愛的無以複加,真想上去把每根手指頭都含一遍,不過女孩子臉皮薄,也不好一直逗,就道,“這不我後來就用上了。”
“咦?”張雲清抬起頭。
“注冊公司的時候就用了嘛。”
張雲清不由得張開了嘴,簡直有一股要尖叫的衝動!
如果這是二十年後,她一定要立刻給劉靈打電話,哪怕她在南極呢,也要聯係上,對她狂吼:“你知道咱們師兄的雲騰為什麼叫雲騰嗎?知道嗎知道嗎知道?不是什麼雲啊水啊蛇啊!是因為我啊!因為我中二時期的瞎忽悠才有了這個名字啊!我是雲騰的命名人啊啊啊啊!”
咬了下牙,讓自己冷靜一下,但還是有點磕巴:“真、真的?”
“嗯。”
“為、為什麼?”
“就是覺得挺好的,然後……青雲直上,雲騰萬裡嘛。”
“師兄!”
李澤庭再次笑了,張雲清看著他,不由得也笑了:“師兄怎麼會去D市?”
“那時候高考剛結束。”
“啊?”
“我去散散心。”李澤庭垂下眼,“當時雖然還沒出成績,但我也知道,是上不了X大了。”
張雲清一怔,隨即明白了。
後來雖然有人說李澤庭上什麼大學,甚至上不上大學都無所謂,但對於當時的他來說,顯然不是這樣的。
那麼一個學霸,老師都敢說服他讓出保送名額的,突然考砸了,心中,不知道多失落。
事實也的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