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十歲的人還糾結初戀, 這事可能讓很多人發笑。
一輩子都過了,孫子都有了, 說初戀?
但吳媽媽是真計較, 計較的張雲清都知道吳爸爸的初戀是怎麼回事。
手都沒有牽過——那一輩的人都是如此, 就是放學的時候,一前一後走過幾次路。
然後互相就有了心思,吳爸爸去當兵, 後來給部隊打了報告, 部隊的人來調查那初戀, 卻沒有批, 因為成分不好。
簡單明白,沒有任何緋聞任何糾纏,後來那邊也是結婚生子, 再沒有往來, 多少年之後再見,都是有了孫子的人了。
真要說的話, 老爺子的什麼初吻啊第一次拉手啊,絕對都是同吳媽媽在一起,但吳媽媽每次想到這事都是意難平, 大象五六歲的時候,他們還爆發過一次戰爭,罵的老爺子那叫一個冤枉,那麼一個內向持重的人,都對她訴起苦來。她當時同吳鈞也有點不太能理解。
吳鈞覺得他媽是更年期。
她覺得是想不開。
若是真在意, 當初就不要結婚,或者發現不對離婚,這都到六七十了……嗯,真不行也能離了,反正他倆退休工資都高條件都好,想要再找也都方便,不願意再找呢呢,一個人也能生活的不錯。
這又不離,又放不下,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當然,吳爸爸在這件事上也有錯,嘴太笨,她就對吳鈞說過:“你勸咱爸兩句,多說點好的不就得了?咱媽追求浪漫,就讓他沒人的時候多說兩句情話。”
吳鈞也無奈:“他就那人!”
得,兩人都不改,於是平時過的挺好,一有矛盾,這事就被翻出來了,然後重複經曆了無數遍的情景。
她早先覺得吳媽媽糾結愛不愛,其實沒什麼意義,但現在,突然就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因為她是真的愛吳爸爸。
他在部隊,她一個人在家一邊工作一邊帶孩子。
伺候老的照顧小的,那麼要強的一個人,當年也被婆家為難過;
他回來,她放棄升遷的機會,那麼一個力爭上遊的人,就這麼把往上走的機會錯過了。
吳爸爸對她也不錯,是個負責任的老公和丈夫,但也就是這樣了。
他沒有為吳媽媽犧牲過任何事情;
部隊需要他,他就留在部隊,到了時間才轉業——當然,誰也不能說他不對。
他明知道自己的妻子就是需要兩句甜言蜜語,卻始終不說,認為那沒有意義,是寧肯被罵也不願改口——當然,這也可以說是本性如此。
他對吳媽媽不說,對彆人也許也不會說。
隻是和吳媽媽的愛就不對等了。
她不糾結黃燦燦,固然是因為她想得開不和自己過不去,但其實也是因為吳鈞對她如此,她對吳鈞也是如此……吳鈞固然沒有給她那種熾烈的濃烈的愛,她對吳鈞也不是癡纏的綿綿的。
不是說他們就不相愛不是好夫妻,他們已經是日常生活中,少有的恩愛夫妻了。
但他們的愛是相互成長起來的。
他們彼此扶持彼此陪伴,又有大象這個利益共同體,他們就像是同一個戰壕的戰友,共同麵對這個充滿各種情況的世界。
他們不是不好,但不是那種,你令我不舒服我也愛你,你讓我痛苦我也愛你,明知道不合適,可就是控製不住的仿佛腦殘的愛。
不是那種如歌詞裡唱的,想起來就會臉紅顫抖,靠近了連呼吸都有可能會急促的愛。
“姑娘啊,阿庭是真喜歡你,真愛你。你,好好同他處吧!”她在這邊想著,那邊吳媽媽又道,說著,又用力握了下她的手,張雲清看著她,她也看著張雲清,“真的,不容易。真不容易!”
張雲清低下頭,過了片刻,輕輕的點了一下。
她怎麼不知道呢?
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吳媽媽笑著拍了拍她,見李澤庭頻頻往這邊看,再次一笑,她早先的笑帶了幾分欣慰,這一笑,卻有了那麼點揶揄,張雲清原本歎息的心,立刻就被糾結占據了。
吳媽媽拉著她的手,來到李澤庭身邊:“喏,還給你。”
張雲清簡直無語,李澤庭壓低聲音,問她:“阿姨同你說了什麼?”
張雲清看著他笑,李澤庭也跟著笑:“嗯?”
“誇你呢。”
“隻是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