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子,你給它灑把穀,一整天沒吃東西,餓壞了。”董月娥指揮著。
楊崇貴背著手,慢慢吞吞,但一點也不佝僂,反而有點龍行虎步,很有氣勢的樣子走過來。他瞥了一眼,有些不滿地說道:“向來都是上門媳婦怕婆婆,哪有當婆婆的,緊張在先?”
“自己做了榜樣,你當然不緊張,我當時不知道怎麼鬼迷心竅了,才看上你這個差不多四十歲的老頭子,哼,也不知道以前在外頭廝混,有沒有跟彆的婆娘……”
老伴的揭短,讓楊崇貴臉色有點掛不住,他打斷了董月娥的話,瞪著牛眼說道:“什麼廝混?我楊家自前朝以來,代代忠良,抗戰期間,更是揭竿而起,三代家主,無一不是為了國家,拋頭顱灑熱血,我也是……”
要換了楊慶,看到楊崇貴瞪眼發火的樣子,早就慫得頭都不敢抬,但真的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威風如楊崇貴,也嚇唬不了董月娥。
董月娥擺了擺手,同樣打斷了他的話:“得得得,你這話跟我說了三十多年,我聽得都膩了。我不識字,你們楊家以前怎麼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來我們五道口之前的那些年,咱們國家壓根沒有打仗……好了,不說你那些破事,反正啊,鐵子今年也老大不小了,三十有二,我可不想他跟你一樣,快四十了還沒結婚。”
楊崇貴倒是對這個沒有異議,他不吭聲。
“鐵子的這個媳婦,應該是城裡人,也不知道習不習慣咱們農村的苦日子,所以,這第一餐,要給人家留下一點好印象,彆嚇跑了!”董月娥笑著說道。
“又沒過門,叫什麼媳婦?”楊崇貴皺了皺眉頭。
“現在年輕人跟我們以前不一樣,講究什麼要媒婆上門介紹,父母同意,說不定,鐵子他早就跟人家在城裡領了證……”董月娥笑嗬嗬地說道。
“砰!”
楊崇貴拍了一下旁邊的桌子,震得上門的杯子都哐啷響,他豎起眉毛,怒不可遏地說道:“他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他們現在講究什麼自由,但結婚這種大事,把父母丟在一邊,成何體統?”
楊慶本來已經忙完準備回來,但聽到了老爹的怒吼,他縮了縮脖子,將邁過去的步子小心翼翼地收回來,然後扭頭,苦笑地接著在院子裡照看那幾隻雞,不讓它們跑到旁邊的祠堂裡,心裡暗暗為大哥默哀。
這說是祠堂,其實也就隻是一個單獨建在院子一角、用來供奉祖先的房子,但楊崇貴卻很注重這些。
主屋那邊,董月娥沒有慣著楊崇貴,責怪地說道:“哎,楊崇貴,你激動個啥子?我也隻是隨口說說,又不是真的,你瞧你,越老越糊塗!”
楊崇貴這才意識到自己弄錯了,但拉不下臉來道歉,繃著臉,一臉不痛快地走到一邊,假模假樣地整理著擺在一邊的兵器架。
兵器架原本是擺在院子裡的,但因為之前修房子,但院子還沒來得及休整好,所以搬了進來。架子上,九環刀、三尖刀、月牙戟、鏨金槍赫然陳列,甚至還有一把長長的斬馬刀!都是一比一的純鐵打造的兵器,不過沒有開鋒,開了鋒就是利器了,擺家裡不安全。
即便如此,每一把兵器都是鋥光瓦亮的,長槍的握把處更是光滑如鏡,可以看得出來,楊崇貴和楊慶在家裡沒少耍練。
“楊崇貴,我跟你說,以前我不說你,但這幾天,你這個臭脾氣可得放一放,彆把你兒媳婦嚇走了,我饒不了你!”董月娥不放心地跟著叮囑。
“行了,我知道!”楊崇貴不耐煩,但又對老伴發不了火,隻能揮了揮手,轉身,大步流星地往裡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