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苓芳菲二人硬是要守著她,秦玉樓沒讓,丫鬟們也有丫鬟們的圈子,一年上頭,怕也就這麼一回機會能夠聚集到一塊兒,這日便讓大家夥兒心無旁騖的去熱熱鬨鬨歡聚一回吧。
最後,架不住大家的婆婆媽媽,便將年紀稍小又不愛湊熱鬨的歸昕留了下來。
這一日整個府中燈火通明,大紅色的燈籠襯托得全府上下一片喜色,府外炮燭聲未見停歇過,越往後,轟炸聲越大越頻繁,這一點,無論是在京城還是在元陵,皆是一致的。
隨著時辰的遊移,漸漸,秦玉樓雙眼皮便開始發沉了,歪在貴妃榻上將要睡過去時,歸昕輕手輕腳的拿起了被子蓋在了她的身上,秦玉樓便又嗖地一下驚醒了,隻下意識的問著:“歸昕,什麼時辰呢?”
歸昕隻一臉擔憂的看著她回著:“夫人,都已經亥時了,您莫不且先歇著罷,往年在玉樓東時,您也是守到這個時辰便歇著了”
秦玉樓聞言沉吟了一陣,隻微微抿著嘴,對歸昕道:“給你們家主子去端盆水來,我好洗把臉清醒清醒”
秦玉樓往往決定的事兒,是輕易無法動搖的,她看似性子柔和隨意,實則行事做派皆有著自個的章程。
歸昕隻得前去打水。
秦玉樓靠在軟榻上坐了一陣,雙眼裡的惺忪漸漸地清明了,不由伸手撫了撫大肚喃喃的道著:“今兒個便辛苦小家夥一晚了,娘親在等你家爹爹了”
雖戚修壓根未曾應承過定會在今日趕來,但秦玉樓卻仍固執的想要等著。
許是因著這是她在戚家過的第一個年,她想要與他一起。
許是因著丈夫一連著幾個月了無音訊,秦玉樓對她多少是有些了解的,戚修並非莽撞之輩,若是趕不回來了,定會隻會一聲,可既然沒有書信傳回來,說不定已在回家的路上了。
又許是因著早起的那個夢。
待洗了一把臉後,人便又徹底的清醒過來了,秦玉樓扶著腰立在窗外瞧了會子外頭的夜景。
見窗邊案桌上擺放著文房四寶,一時興起,忍不住挪到案桌旁,吩咐歸昕磨墨,自個提著毛筆在白紙上寫了個大大的“呆”字。
那個呆子,有時候犯蠢發愣起來,還真令人是又氣又惱又恨又羞又燥。
不過,後來倒是機靈些了,會裝傻充愣了,會睜著眼說瞎話了,也會瞧人臉色,見機行事了,卻唯獨不會甜言蜜語!
那個呆子,便是這大年夜,還不讓人安心。
秦玉樓低頭瞧著桌上這個字,臉上時而發笑,時而蹙眉,到最後,隻定定的瞧著,雙眼已微微泛紅了。
卻未想,正在此時,忽而聞得身旁的歸昕高聲“啊”了一聲,人直嚇得直往後退了半步,伸著手指頭指著前方顫顫巍巍的喚了聲:“姑姑娘”
連夫人的稱呼都嚇得丟到了耳後,秦玉樓被歸昕嚇了一跳,忙下意識的抬眼,便瞧見不知何時屋子裡已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
來者身上穿戴一身威風凜凜的軍裝戎服,頭戴鎧甲,手持利器,通身威嚴霸氣。
麵頰兩處蓄起了長長卷卷的絡腮胡,那胡子濃密的嚇人,儼然將整張臉都給遮住了,僅僅隻露出了那雙微微泛紅的眼,瞧著風塵仆仆,格外狼狽嚇人。
怪道歸昕被嚇了一跳,便是秦玉樓方掃眼過去,心中亦是一緊。
隨即,這便發覺,除了那胡子,通身裝扮隻與夢境中相差無幾。
秦玉樓閉了閉眼,睜開,複又閉了閉眼,再次睜開,人還在那裡。
戚修隻遠遠地瞧著秦玉樓費力的挺著個大肚子立在那裡,愣在原地不敢動,似滿臉的不可置信。
還是秦玉樓率先回過神來,瞧著他那副傻樣,是又喜又氣,氣他令她牽掛擔憂了那麼久,氣他在這大過年的,還撐著大肚眯著眼哭等著他。
明明是歡喜,可見了他之後,全都變成了委屈。
隻紅著眼撐著腰一步一步率先走了過去,也不說話,隻一言不發的握著拳頭拚命往他的胸膛上一下一下砸了上去,力道一下比一下準,一下比一下重,似要將她所有的委屈悉數給宣泄出來,可砸著砸著,眼中的淚水便不自覺的滾落了下來。
戚修全程抿著嘴,一言不發的受著。
秦玉樓隻將手都砸疼了,卻仍見他是一臉的呆樣,一時氣不過,又忽而咬著牙握著拳頭往自個肚子上“招呼”了兩拳。
戚修瞧了頓時嚇得雙眼一縮,這才立即回神,隻繃著張臉一臉緊張兮兮道著:“夫夫人,輕點,輕點,打我,彆打他——”
說著,便覺得一把蠻力使來,隻準確無誤的緊緊握住了她的拳頭,繼續往他硬邦邦的胸膛上招呼著。
秦玉樓疼的眼淚更加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