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幾日確實是冷落他了,可馬上便要過年了,京城不比元陵,侯府不比她們秦家,規矩大著呢。
春節期間有大的祭祀,三個小的要上族譜不說,初七戚家打頭一回設宴,樁樁件
件皆是大動乾戈的場麵,皆得提前準備著,且屋子裡又添了三個正直鬨騰的小兔崽子呢,一時忽略了他也是難免的事兒。
未曾想,這呆子竟然——
他還委屈上了。
這都叫做什麼事兒,秦玉樓是又氣,又樂,又傷心,又暖心,見丈夫使出了渾身解數在哄著她,心裡一時五味陳雜,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見戚修臉貼著她的臉,麵上小心翼翼,雙眼巴巴瞅著她,活像一時可憐兮兮的小狼狗似的,秦玉樓委實是受不了了,終於語氣鬆軟了幾分。
嘴上隻不情不願道著:“戚家的老祖宗正瞧著呢,正經點兒,還不趕緊起來”
曆經多次被原諒的戚修,此番敏銳的從妻子鬆軟的語氣中感受到了原諒的意思,頓時心下一鬆,隻覺得提得高高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結果人一激動,動作便有些大,卻未想,就這般僵持著身子,竟一下將後腰給扭到了。
而秦玉樓跪了這麼久,雙腿麻了,腰也痛,背也痛,膝蓋也疼,麵上不由呈現出痛苦之色。
戚修隻小心翼翼的抽回了手,去揉他的腰,末了,便立馬要去扶秦玉樓起來,隻舔著一張臉,小心翼翼的道著:“來,咱們彆鬨了,為夫扶夫人起來”
心中氣雖消了,可一想要自個白白受了這樣一份罪,心裡還是有些意難平,於是,秦玉樓隻咬牙道了句:“夫君曆來一言九鼎、言出必行,在這戚家列位老祖宗麵前說過的話,怎能輕易收回”
言外之意便是今兒個勢必要將這一個時辰給跪滿了。
戚修皺眉道著:“可是夫人的腿已經麻了”
秦玉樓輕輕抬了抬眼,微微挑眉道:“不然呢,難不成夫君要代勞不成?”
戚修聞言微怔,下意識的看了看妻子,見妻子麵色如常,執意如此,隻暗自猶豫了一翻,良久,方抿嘴沉聲道:“餘下半個時辰便由為夫代勞罷”
秦玉樓淡淡挑眉,又下一記猛藥,道:“可方才夫君說樓兒德行有失,既是樓兒犯了錯,怎能讓夫君代勞呢,當著列位列祖列宗的麵,怎能如此行事?”
戚修定定的瞧著妻子,半晌,嘴抿得更緊了,少頃,隻朝著祖先們的牌位道著:“戚秦氏德行端莊、品行優良,是後輩言不由衷、無理取鬨驚擾到了諸位祖先,所有的懲罰理應後輩承擔,還望列位列祖列宗勿怪,餘下半個時辰的懲罰便由戚修受之——”
說著,這才扭頭瞧了身旁妻子一眼,言下之意,現在總行了罷。
秦玉樓這才不情不願淡淡頷首。
因著雙腿發麻了,在戚修的揉捏下,待漸漸的恢複如常後,秦玉樓經由戚修緩緩扶著起來,一時隻覺得腰酸背疼,痛苦難耐。
於是,在滿身痛楚下,秦玉樓仍然賣力彎腰撿起地上方才由丈夫遞來的那個蒲團,十分“好心”的雙手遞到了戚修手中,一臉體貼道著:“那夫君好生跪著認罰便是,樓兒腿疼,便不陪夫君了”
說著,還十分細致體貼的上前替他理了理衣襟,方一步十回頭的極為不舍的離去了。
剩下戚修抬眼看了看頭頂上密密麻麻的牌位,又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蒲團,良久,方一臉苦笑的摸了摸鼻子。
戚修在祠堂裡可謂是紮紮實實的跪上了半個時辰。
記得以前小時候性子又皮又烈,可沒少被老侯爺押著罰跪祠堂,老侯爺去後,老夫人對他委以重任,管教簡直比老侯爺更嚴,動不動便罰他去祠堂好生反省。
倒還是頭一回被妻子罰了跪了祠堂,果然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隻盼著他們夫妻倆鬨出的這一遭,夫人給捂嚴實了才好,不然,這若是傳出去了,還如何威震四方
。
從祠堂回來後,熱乎乎的飯菜已經上桌了。
戚修一踏進屋子,一股子暖呼呼的氣息及香噴噴食物香便撲麵而來。
還是在屋子裡好啊,那祠堂不是個好待的地兒,往後也得要悠著些。
他方一進屋,便見妻子從裡屋出來,見了他,先是瞪了他一眼,隨即,便吩咐人端水拎盆,妻子親手擰乾了帕子過來侍奉他,見他呆愣愣的瞧著她,秦玉樓麵色似有些不快,微嗔了他一眼,語氣硬邦邦的道著:“發什麼愣,低頭”
雖然,語氣有些不快,那嬌嗔的一眼,卻令他心窩子微微發著熱。
忽然覺得,這祠堂一跪,還挺值。
戚修忙低下頭,臉上一陣傻笑,笑容極淺,卻能融化了這冬日的寒冷。
秦玉樓心窩子不由飛快的跳了一下,嘴角微微翹起。
卻說自那日祠堂裡鬨過那麼一出後,秦玉樓對戚修果然熱情了不少,許是過年事宜均已安排妥當了的緣故,又許是這人一旦上心了,自然時時刻刻都會圍著你打轉。
隻是,白日裡對他是熱情不少,可是這夜裡——
戚修已替妻子揉了好幾夜的腿,她腿疼、腰疼、背也疼,前提是隻要他方有動手動腳念頭的時候。
唔,他就知道,哪裡是一頓跪能夠消停的。
偏生此事還是因他挑起的頭,自作孽不可活,唯有夾緊了尾巴,盼著新年趕緊來,希望新年能夠有個好氣象吧。
戚修苦哈哈的想著。
這一個年,是秦玉樓在戚家過的第二個年。
因有丈夫陪伴,又有兒女在側,實則是秦玉樓心裡在戚家過的第一個團團圓圓的年。
新的一年裡,家裡頭多添了幾口人,桌上便要比去年更加熱鬨了幾分,許是在這一年裡經曆過種種跌岩起伏,大家感觸頗多,長年者看得更開了,更加睿智了,年輕之人終歸是成長不少,而小一輩們咿咿呀呀的充滿了活力,再過上兩年,這團圓桌可得分席而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