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被求親和醫眼病(1 / 2)

這一年的公曆四月份, 防疫局給家裡消了毒,李師娘就來看珍卿了。

李師娘見珍卿的臉上,隻左邊的眼角處, 有點淡淡的痕跡。

她不由連聲地念“謝天謝地”,跟珍卿大歎道:

“孩子,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這一難,你是順順當當過來了。肯定是你媽跟你奶, 在天上保佑你呢。”

珍卿每回想起來, 都是心有餘悸。

等於她沒有一點抗體, 任由病毒在她體內狂歡了一番——竟然有驚無險地挺過來了。

如果不是有誰在保佑她, 她怎麼能這麼幸運?——就當是她媽和她奶保佑的吧。

李師娘就跟她講起,他們這一輩人種痘的事。

他們小時候還在前清呢,牛痘已經傳進來,但不少地方還種人痘,出痘嚴重的, 難免就變成□□臉。

李師娘說,她和珍卿一樣幸運,臉上沒怎麼留下疤痕。

但師娘的親爹是麻子臉, 她爹總在外麵做官, 不怎麼能見到他,也沒覺得怎麼樣。

但是直到成婚當天,她才發現婆婆和丈夫, 兩個都是□□臉。

洞房花燭夜, 差點沒有大哭一場。

後來,過了好幾年,她才看習慣, 現在想起來,覺得真可笑。

珍卿問李師娘,李師父究竟得了什麼急病。

李師娘神情複雜,但也直言不諱地說:

“你師父,得的是貪色縱欲的病,說起來也有我的不是。從今往後,還是我好好照看他吧。”

……

過幾日,玉琮奶和玉琮娘,也來到縣城裡看珍卿,兩人見珍卿恢複得好,也是不住聲地念佛。

然後,玉琮娘把玉琮自小戴的如意鎖片,給了珍卿,說去玉琮被他四叔,接到天津上學去了。

因為走前不能來看珍卿,他還鬨了好大一場,然而終究沒有拗過大人。

玉琮奶奶還跟珍卿說:在永陵市求學的玉理,也染上病死了。

珍卿摸著玉琮的如意鎖片,心裡不覺揪著疼,眼淚不停地淌下來。

從前每逢有瘟疫傳播,總聽說這裡死多少人,那裡死多少人。

這還是頭一回,她熟悉的親友裡,有人得疫病說死就死了。

她記得,玉理跟她同歲,今年也才十六歲啊。

沒過幾天,楊家灣傳來更壞的消息——不隻一個壞消息。

三表叔的老婆,珍卿的三表嬸,生孩子的時候,據說是胎位不正。

醫生沒有及時趕到,三表嬸和小嬰兒,最後都沒有救活。

昱衡表哥在省城染上了天花 ,不但毀了容,並且眼睛也壞了。楊家二表伯,才把他從省城接回來。

因為三表嬸死了,她娘家的人,沒完沒完地來鬨,中間還有昱衡表哥的事,楊家之前是一團大亂。

那一回,三表嬸的娘家人又來鬨,二房的小兒子紹衡,不小心裹在中間,被林家的人失手推了一把。

他頭就磕在了院牆壁上,人說死就死了,連救的機會都沒有。

從去年二房的明衡表哥,說是死在了戰場上。這半年多以來,楊家像是撞了邪星一樣,慘事一件接著一件。

他們現在,才真正是愁雲慘霧,自顧不暇。

珍卿十六歲的這一年,經曆太多的離彆和死亡,每每想起來,都忍不住要哭一場。

她大病一場之後,感覺身子還是虛。學校開學之後,她也沒有繼續上學,就在家裡將養身體。

玉琮家裡、師父家裡,都送來補養身體的食村、藥材。

甚至楊家發生那麼多事,二表伯還親自來了一趟,給珍卿送了不少高麗參,叫她平常吃著補身體。

自家和親戚家裡,發生這麼多事情,杜太爺也感受很深。

他整日地唉聲歎氣,尤其喜歡跑到珍卿的房裡,走來走去地發愁。

珍卿沒有料到,她受了這麼一場大病,杜太爺倒像是開竅了,知道替親戚操心發愁,變得有人情味兒了。

到了公曆五月時,莊上農活兒大忙起來。

這一天早上,杜太爺交代珍卿,在家裡彆亂走動,他回杜家莊一趟,去不了一天就回來。

沒想到,正趕上杜太爺不在,楊家的二表伯和二表娘,還有若衡表姐,帶著禮物來看珍卿了——禮物帶的很多。

二表娘瘦了好幾圈,整個人憔悴得不成樣子。

她見到珍卿,特彆親熱地拉住她的手,不停地噓寒問暖,打聽她病中的情形,問她現在,身上還難不難受。

二表娘眼中的情緒,複雜而沉重,像是末世的陰霾一樣,珍卿簡直不太敢看她。

她帶著強烈的期冀,捏緊珍卿的手說:

“小花,你昱衡哥活不下去了,你幫幫二表娘,幫我救救他行嗎?”

珍卿聽住直發愣,問:“二表娘,我能幫上啥忙呢?隻要能幫忙,我一定幫。”

楊家二房的一家三口,眼中都現出強烈的希冀。

二表娘就緊緊攥著珍卿的手,簡直快把她的手捏碎了,她眼中閃著激動的淚花:

“你昱衡哥,他一雙眼睛都壞了,他……他好幾回夜裡,他趁著——他不想活了……

“我們天天守著他,可是他不肯吃飯,不肯喝水。他打小最喜歡你,你是他心裡最後的念想,隻有你,能讓他重新振作……

“你答應二表娘,和昱衡哥哥成親,幫表娘勸解他、安慰她,讓他好好活著,行嗎?”

珍卿聽得心裡一緊,看著滿眼希冀的二表伯,還有不停拭淚的若衡姐,她沉默下來了。

二表娘看珍卿不說話,急切地扯著她說:

“小花,你自小在楊家長起來,姑奶奶把你當眼珠子一樣疼,家裡親孫子孫女,都排在你後麵。

“你自小的穿戴吃用、書本筆墨,姑奶奶沒一時不記著,常怕你冷了、餓了、病了,讓人欺負了……

“小花,你昱衡哥、若衡姐,拿你當親妹妹,紹衡也拿你當親姐,好的想著你,不好的擔待著你……”

二表娘說著,她捂著臉痛哭起來,無法自控的傷心。

珍卿怔忪地看著她。

二表娘勉強停住哭泣,紅著眼睛說道:

“小花,你不看在生人的份上,看在死去的明衡哥哥、紹衡弟弟的份上,他們……他們想讓昱衡活著……”

若衡表姐也哭得滿臉是淚,她跑過來坐在珍卿身旁,說:

“小花,你來到我們家裡,就跟自己家一樣。

“爹娘都商量好了,要給你多送聘禮,把家業全都留給你和昱衡哥。

“你以後啥都不用操心。以後給表舅爺養老送終,都是我們家擔待……

“你,隻用輕輕省省做少奶奶,你就安心嫁過來吧,小花,我求求你……”

珍卿一時間為難之極,要說答應說不出口,要說不答應也難說出,隻好以沉默來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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