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十年所得一切‘秘法’,無非關於構圖、比例、用色、傳神等,教學中無不與你們分享過,還分享過很多次……
“我今天把最大的秘法,再一次教給你們:你們手要勤,心要靜,苦能吃,庸能忍……持之以恒地去努力,這就是最大的秘法……我走的也非終南捷徑,如何能教給你們?……”
珍卿掃一眼同伴們,慕先生顯然意有所指,大家也都是麵麵相覷,不曉得他點的誰的相。
但可以肯定的是,慕先生這一堆學生裡頭,有人跟他探討終南捷徑,而且嘴臉還很不好看,引起慕先生的厭惡反感。
今天在陵墓廢墟上寫生,像是一節彆開生麵的思教課。
吳二姐無不感慨,這堂課她都會終身難忘,更彆提珍卿他們這些弟子了。
慕先生的良苦用心,對潛心求學者自然有用,但對於滿心功利者,就未必有用了。
他們安然無恙地回了城,其他人陸續在半道下車,最後隻有珍卿她們姐兒倆,一起先到慕先生的住處。
吳二姐給家裡打電話,讓他們派汽車來接。——謝公館還要再往北走呢。
二姐找慕先生的女傭,給她打水先簡單洗一洗。
一向不苟言笑的慕先生,此時對著珍卿,笑得質樸而純真:“我看你很有進步,私下裡很用功嗎?”
珍卿有點訕訕地說:“是聽了老師的教誨……是沒事就在寫生,學生自覺……素描是有些進步。”
慕先生連連頷首稱許,囑咐她務必保持這種勢氣心氣。
實際上,珍卿能有這麼大進步,是近來瘋狂畫明信片,把鉛筆素描的手感練出來了。
而且,她不但鉛筆素描有進益,去年苦練許久沒用上的月份牌畫法,現在也有了用武之地。
因為明信片上也可畫香豔美女啊。
但她畫明信片的事,打死也不能跟慕先生說。
慕先生說畫人物肖像,一定要展現人物的精神,而那些月份牌畫法的美女,展現的不是人的精神,而是一層層庸俗的□□。
珍卿早覺得不舒服。
等回到謝公館,勉強撐著洗完了澡,她就開始拉肚子了。
她整個人又累又渴,喝水覺得不解渴,身上也覺得發疼,醒著不舒服,睡又睡不著。
吳二姐給她量了體溫,又看她胳膊、腰上長的痱子,說她是中暑了。
炎炎夏日,家裡常備著六一散,吳二姐叫胖媽去和兩碗,叫珍卿一碗喝一碗敷。
吳二姐也捶著腰哀歎:
“小五啊小五,再不跟你慕老師玩了,藝術家太天馬行空,猜都猜不到他會做什麼。
“本是出來領略美的,結果跑到荒郊野外,像在八卦爐裡煆煉一天,比我做八台手術還累,我難得的假期是辜負了……”
珍卿有點納悶兒:
“二姐,你難得給自己放假,怎麼不給柳先生寫信?
“四姐跟她的朋友,也說是相隔兩地,我看他們就魚雁頻傳,天天眉頭心頭的呢!”
二姐看她促狹的小模樣兒,好笑地推了她一把。
胖媽把六一散和來了,二姐拿勺子攪拌著加速散熱,也感歎惜音談個戀愛,談得渾似變了個人一樣。
珍卿想起來就覺得好笑。
前幾天,陸/四姐的朋友給她寄了一封情詩。
陸/四姐看了愛不釋手,想起來就一臉癡相地念,日念夜念,念得滾瓜爛熟的。
珍卿聽四姐念過幾遍,不覺間記下來了,那情詩是這樣寫的:
我在鐵床上輾轉,
醒來不見你的容顏,
你是月宮上的蟾兒
我是泥土底的蟲兒
找不到□□攀緣上
去握一握你的手兒
我想找見三千年的魯班,
讓他為我做三千尺的長鉤
這一頭兒鉤著你,
那一頭兒鉤著我,
你眉頭的輕愁,
與我心上的相思,
都從這兒鉤兒上傳播……
這詩不太講究格律韻腳,詞句在後人看來也肉麻
但比較中肯地講,這胡先生文筆還行,而且詩中的意象也很妙,裡麵的情意也很濃熱。
難怪能把四姐弄得五迷三道的。
等六一散冷得差不多,珍卿把絲綢坎肩脫了。
二姐端著一碗六一散,拿竹板給她敷痱子;珍卿抱著碗喝著六一散,體會著甜中微澀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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