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二姐跟柳先生一道,參加了醫學會組織的調研活動
,一方麵調研傳染病流行過程,一方麵在沿岸宣講各種防瘧知識。
這次活動各有分工,柳惜烈是負責調研病患,收集資料以後做量化研究。
結果有一天晚上,柳惜烈賴在二姐房間不走,說見多了行屍走肉樣的患者,還有那麼張牙獠齒的死屍,一宿宿睡不踏實,長久下去精神非垮不可。
他說要跟吳二姐一道睡,不想自己單獨受煎熬。
二姐說到這裡,珍卿心想,許是柳先生親近佳人的伎倆,拒絕不就完了嗎?
吳二姐向來對工作負責,也覺得做醫生卻怕死屍,那是滑天下之大稽。無論柳先生什麼心理,反正她是拒絕了。
柳先生其後就開始裝病,做了宣傳防瘧知識的工作。就這麼輕輕省省地混完調研。
當時吳二姐看不過去,主動請膺擔負起柳先生的工作,柳先生還挺心安理得的。
就這樣回來以後,柳先生的調研報告,還想叫吳二姐幫他寫,什麼人呢這是!
吳二姐跟珍卿說:“這一回共同工作,我才知他嬌生慣養,好逸惡勞,還貪生怕死,不是能好好做事的人。”
珍卿納悶:“當初你幫他辦醫院,沒看出來嗎?”
吳二姐悵然若失:“所以,才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呢。”
二姐惘然一會,斬釘截鐵地說:
“我總還願意多做事,想找誌氣相投的人,跟柳是道不同不相與謀。”
珍卿對二姐肅然起敬,就二姐這思想覺悟,這行事風格,真讓人想呼喊一聲“吳二哥”!。
柳惜烈先生倒像是“柳小姐”。
正說著,秦管家來叫吃飯了。
陸/四姐早坐在餐桌前,兩眼無神地看著外頭,看見二姐、小妹過來,有氣無力地打了招呼。
舅姑在家,吳大嫂非說自己不適,就是要在房裡用晚飯,卻又要了瓶頂貴的紅酒去。
謝董事長隻說了一句:“要喝喝她丈夫的酒,我和浩雲的酒不許動。”
大房三個孩子都在,一律安分在餐桌上吃飯。
大家安靜地用著餐,過一會兒,吳二姐見陸/四姐蔫頭耷腦,沒好氣地問:
“你拖到何時去上學?”
陸/四姐囁嚅半天,講不出話來,把調羹在粥水裡戳來戳去的。
吳二姐還要再說,謝董事長輕飄飄地講:“不願上學就嫁人,找個不嫌你沒嫁妝的。我們家這樣的地位,總歸能把你嫁出去。”
陸/四姐不弄調羹了,她的嘴唇緊緊抿住,垂著腦袋,眼眶裡鼓起了兩泡淚,她猛推開椅子上樓去了。
沒有人理會她,珍卿看不做聲的大房仨孩子,想著有陸/四姐這負麵榜樣在,其他孩子就容易教養了。
晚上珍卿做完作業,在琴房裡練一會《奇異恩典》,吳二姐過來聽她彈琴,晚上還是陪著她睡。
這個煙雨迷離的秋天,每個人都心事千回,不時地泄露出一點淒傷。
吳二姐說陸/四姐很可笑,現在迷戀起買彩票了。
各省發行的彩票名目不少,就是應天政府也發行彩票,但發行名目多是“救災”“興業”,聽起來還挺正當的。
比如今年洪水泛濫的楚州,就發行“水災救濟獎券”,街上還有發行獎券的大廣告牌,她們班上就有人買來玩。
珍卿隻好奇一點:
“那他們兌獎嗎?”
吳二姐疲倦地歎氣:“明麵上自然要兌,不然誰還買它?不過你看發行的都是誰,不是軍方背景,就是黑幫青幫,裡頭名堂多著呢!獲利未見得是百姓。”
陸/四姐現在沒錢,悄悄地典質衣服首飾,謝董事長叫人盯著她呢,應該是翻不了天。
隨後,珍卿就晾著杜太爺,給他打電話告知行蹤,但就是不回去住,不回去理由也很充分,杜太爺說啥都沒用。
杜太爺在電話裡,倒是服了點軟,說以後不找慕先生了。
但杜太爺還狡辯說,他每天去進步社,主要是看畫去了,有些畫上東西恁小,他也買個放大鏡子看。
還真彆說,杜太爺聽了一個多月解說,一些作品流派作者啥的,也能胡搭一下,在不懂行的麵前能充學究了。
但珍卿還要觀後效,並沒有立刻回去。
禮拜五的上午,第四節課體育課。
雨淅淅瀝瀝地下,大家在室內體育館上課。
今年多雨,本擬十月初舉辦的運動會,到現在還沒開。
但據說這綿綿淫雨,到十一月就會過去,大家還是為運動會做準備。
珍卿不擅長球類運動,跑步跳高好一些,體育老師褚先生叫她練習四百米跑和跳高。
她的四個朋友,都算得是運動健將:米月報的遊泳和網球,比較文靜的樂嫣力氣大,報的是鉛球;裴俊矚報的籃球;熊楚行報的羽毛球和遊泳。
大家分散在各處,練習自己的參賽項目。
珍卿喘得特彆厲害,跑一陣歇一陣。她最近經常十一點睡,對她來說算是熬夜,這一熬夜,身體狀態立馬不給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