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聲驚動到他,他放下報紙站到窗前,杜宅前麵沒有動靜。他又走到南邊的窗前,原來是南邊鄰居家的汽車。
海寧的天一向低矮,但它沒有一毫雲絲時,也乾淨得像一麵灰藍色的鏡子,看著叫人心境也澄澈了。
陸浩雲看鄰居的小姑娘,穿著花衣裳回家真高興。
他心想:他跟小妹的這點默契,算不算“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哼,當然算了,這都不算什麼算呢?
他真沒有想到,小妹竟然跟他想到一處,都用這種“下三濫”的辦法,來對付他厭惡的生父繼母。
其實最難得的,倒是她這份可貴用心,他知道她也有很多事要做。
回想九月的時候,陸家老家那邊又不消停,生父後母回到老家江平,但是還想他們的兒子、女兒,能回到海寧念最好的學校。
後母竟然想得出來,叫陸浩雲這個“哥哥”,負責所謂“弟妹”的學業。
所以小妹寫《蘇湖風月鑒》,必定是在謝公館聽聞此事,所以才將那家人的醜態,淋漓儘致地寫進。
這個《蘇湖風月鑒》,比他找人寫的《江平春事》,故事線長得多。文筆也有點文人清秀,不似他找來的匠人寫手,寫的完全是男女間的豔冶之趣。
他又聽見樓下汽車的動靜,
這回汽車聲就在家門口,他把報紙整理好放進櫃子,從房間裡走出,走下樓梯的時候,聽小妹跟二姐議論:
“……我看呂家大少奶奶,相貌禮數不錯,就是病怏怏不快活,哎,不被喜歡的人,做什麼都是錯的。”
陸三哥下樓到客廳,先牽著珍卿的手,笑問她們:“呂家少奶奶,已經是這麼重要的名人嗎?你還替她操心?”
珍卿一時間喜出望外,拉著他的手蹦蹦跳跳,問三哥什麼時候回,怎麼突然回來,要在海寧待多久呢?
陸三哥說:“這次回來會待久些。”
二姐摸著珍卿跳脫的馬尾,也笑問弟弟:“你回來怎麼沒告訴人?”
陸浩雲覺得小妹瘦了,暗想她真不該操那些閒心。
他跟二姐笑說:“到樓上聊。——我在外省住厭了,想到回家就歸心似箭,不耐煩再發電報。”
陸三哥問二姐,小妹體檢結果如何。
說到這二姐嚴厲起來,跟珍卿說:
“結果你自己也聽見,你小小年紀,累得影響心肺功能,這是大蠢人的活法,你從此必須改正,再叫我知道你熬夜,我就專門找人綁你上床睡覺。”
陸三哥若有所思,挑眉跟珍卿說:“也許,你該有針對性的體育鍛煉。”說著輕挽著她上樓。
珍卿塌著肩膀歎氣:“其實,我大約是累到了。也不缺體育鍛煉。”
到了三哥的房間,三哥帶珍卿看他帶回的古琴。
珍卿打開那隻琴盒,聽三哥說:“是從江平流出來的東西,說是桐木為身,梓木為底,弦是馬尾,是唐代傳下來的,我倒不懂,當時撥弄一下,覺得聲音極好,就買下來。”
吳二姐納悶:“小妹,你還會彈古琴?”
珍卿晃晃腦袋說:“我在老家的李師父,還有李師娘,都愛古琴,我也是耳濡目染,學了點皮毛而已。”
吳二姐覺得她看似謙虛,實則驕傲,跟弟弟做個怪表情。
就見珍卿先左手不動,右手四個指頭撥弄一陣,然後又左手按弦,右手還是四個指頭撥弄。看著還挺有名堂的。
吳二姐跟弟弟說:“聲音確實乾淨,我這個外行,都覺著琴好。”
陸三哥按著珍卿肩背,說:“音樂是用來養心的,你西洋樂學了鋼琴,不妨把本土樂器古琴也撿回來。”
珍卿撒嬌推搪:“可我好累,不想撿了。”
陸浩雲想到小報《追風逐月》,她正事做了不少,閒事做了更多,倒理應覺得累了,就說:
“你有興趣時,把玩一下,也不必過分在意。”
珍卿點頭答應了。
陸三哥問起呂家少奶奶的事。
吳二姐說:“這湯小姐打通任、督二脈,心靈通透起來,堅持要跟她丈夫離婚,呂家人總去鬨哄她。她弟弟的老師,是我同學,把她推薦到眾仁醫院來了。”
陸浩雲毫不掩飾:“她是個燙手山芋!”
二姐和珍卿都蠻驚訝,二姐哼了一聲:“你如今越發世故,從前的古道熱腸呢?”
珍卿摸著手串沒吭聲,過一會兒,她很有眼色地說,慕先生布置的作業還沒做,她得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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