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商人的是非愛恨(1 / 2)

杜教授的《神話通史》, 珍卿已經校讀完了。珍卿把從遠東圖書館借的古籍,大部分還回去了。她最近打算好生休養,不想乾太費腦的事情了。

遠東圖書館背後有一湖, 珍卿還完書, 特意走過去溜達一圈。

秋水已然多情繾綣,湖岸邊的參差草木,也像蘸足彩色的畫筆,將明黃豔紅渲染得濃情之至。

更難得此處人流不多, 好景中更能尋得靜謐。

逛夠了要回家時, 她遇到聖音的同學了。就是那個讓人一言難儘的同學——直接導致她從聖音退學的梁玉芝。

梁玉芝拿著小彩旗,正跟同學們一道遊行。

相比珍卿的喜憂難辨, 梁玉芝高興得手舞足蹈。一同遊行的同學,遠遠喊著“梁玉芝,快走”。

梁玉芝向她們揮旗, 中氣十足地呼喊:“我遇從前學校的好朋友, 你們先去。”

珍卿沒瞧見她們拉橫幅, 問梁玉芝:“你們為什麼遊行?”

梁玉芝一回頭拉住珍卿,又喜得眉歡眼笑的,說:“國貨遊行啊,你不曉得嗎?”她四下裡張望一陣, 指著一個方向說:

“你看那有江平點心,我記得你家女傭總給你送,我們去那坐坐吧。”

珍卿心有猶疑:“玉芝,我來圖書館還書, 說好中午回去吃午飯的。”

她看看手表快十一點,晃著梁玉芝的手說:“玉芝,我最多跟你待半個鐘頭, 十二點前必須回家。”

手勁不小的梁玉芝,哼哼哈哈地說“沒事”,一副中氣十足的豪爽範,拉著珍卿就往那點心屋走。

這點心屋門框掛水晶簾,很有中式的情調,但裡麵裝潢比較西式。她們進去撿靠窗的地方坐。

梁玉芝興匆匆地看水牌,叫珍卿儘管敞開了點,今天一定是她做東。

珍卿說中午還要吃飯,在梁玉芝的殷勤勸說下,點了一樣酒釀餅,一樣定勝糕。

梁玉芝點了豬油糕和棗泥糕,歡歡喜喜地大快朵頤起來。

旁邊客人看她這吃相,都側目而視,很有點恥與此女同室用餐的意思。

珍卿看著她的吃相,漸漸地有點笑意,說:“你還是大大咧咧,不過,好像不太在意彆人的眼光了。”

聽珍卿這麼說,梁玉芝得意揚揚的:

“珍卿,我們魯州姑娘,本來就魯莽粗放,放到處處講究的教會女中,就像孫二娘放進大觀園,你看你文得彆扭,你看我武得彆扭。曦光中學沒這些規矩講究,我反倒如魚得水嘞。”

珍卿聽著也高興,說:“我還是覺得,豪爽可以,但魯莽還是要改改。”

梁玉芝很誠懇地說,她已經努力在改,但還改得不夠好。說到裡,梁玉芝愧疚起來:“我害你退的學,說好給你交學費,可不知道你在哪。”

說著,梁玉芝從河包裡,取出一張包裹好的票子,不好意思地說:“這裡隻有一百塊,珍卿,你先拿著吧。我不曉得到哪兒找你。”

珍卿當然不會要,說了半天不缺錢,推來搡去引人側目。

珍卿隻得放點狠話:“玉芝,你一定給錢,咱們就彆做朋友了。”

風風火火的梁玉芝,在珍卿麵前有點抬不起頭。她說早想找珍卿送錢,可是不曉得她住在哪,電話號碼也沒有。她家裡爹娘哥哥都說,她害人家被退學,人家躲她還來不及,咋還能再撞上門給人添堵……

珍卿開解她好一陣,看到她手邊的小旗,問:“你們如今為什麼遊行?”

梁玉芝猶自憂鬱地說:“為了支持國貨啊。”

珍卿為了轉移她注意,趕緊催她仔細講一講。

“《埠上商報》《進步日報》上講,東洋人狼子野心,一直企圖蠶食中國,先是害死抵觸東洋的東北王,又在我們魯州製造事端,東洋兵開進省城亂殺人,殺死了有一千口子。

“哼,最恨我非七尺男兒,不然我就投筆從戎,也殺他一千個東洋小鬼子……”

聽到這個話題,珍卿心裡覺得沉甸甸,不管怎麼歌舞升平,總有一件件的事,提醒你這是個亂世。

珍卿吃得沒胃口了,見斜對麵的一對男女,男人拉著女伴的小嫩手,撫摩著對方的腕表,一行說一行笑,大約是在打情罵俏。

梁玉芝順著她目光看去,聽見那對男女在講英語,就冷哼著說:“中國人在中國地盤,非要拽這洋腔洋調,不倫不類的。”

她正說著,回頭忽見珍卿以手擋臉,手指還豎在嘴上示意她噤聲。

珍卿覷那男客走出去,趕緊拉著梁玉芝出去。她像是被鬼攆了似的,一直沿著湖邊急走,梁玉芝問她怎麼了,她也不答。

珍卿覺得今天真見鬼,好好地撞到這種事情。

她也無心跟梁玉芝多解釋,尊重起見,還是說了一半實話:

“我看見一個熟人,在做一件特彆糟糕的事。玉芝,我們以後再約吧,我現在心情糟糕透了。”

梁玉芝雖魯莽粗放,也不是不懂世故的人,她也沒有追問珍卿,隻可惜沒吃完的點心,本來可以打包帶出來的。

珍卿無奈說抱歉,又說:“總是有人吃的,也不會白白地浪費。”

梁玉芝還是心疼:“卻進不到你我嘴裡了。”

珍卿坐上黃大光的車,直接趕回謝公館。

還不到開飯的時候,碰巧元禮、仲禮在樓下玩。

元禮被老爹砸爛所有玩偶房子,以後也不許任何人給他買。元禮不由自主地轉變愛好,——他如今喜歡收集郵票了。

珍卿回來的時候,他們兄弟倆正欣賞一張郵票。

仲禮趕緊叫珍卿:“小姑姑,你快來看這個德國郵片,是小叔上回帶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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