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為英勇偉大者哭(1 / 2)

珍卿正對著紙張失神, 她對麵坐下一個男子。珍卿拿出裝相片的信封,正準備打開看,抬頭見對座之人, 一瞬間渾身發起警報。

聶梅先打發走侍應生, 淺淺地諷笑著:“杜小姐,你做了什麼虧心事,每次見我都像見鬼?”

珍卿此時心神恍惚,對此人的懼怕也減半, 自忖沒什麼事能叫他拿捏, 便把資料收進文件袋,隨意地說:“聶先生, 原來你也喜歡喝咖啡。不過天色已晚,我家人在等我回去,我先失陪了。”

聶梅先霍然站起身, 冷不丁鉗住她胳膊, 咖啡館的侍應欲阻止, 聶梅先卻嘴臉一變,歉意地苦笑著,說是他的小妹在鬨脾氣。

珍卿視線一低,見聶梅先撥開大衣, 手按到腰間的槍套上,隱隱向她在示威。珍卿曉得,就算她現在強硬地走開,聶梅先也沒道理向她開槍。

不過想到此人手段毒辣, 想到政治軍事的力量,往往能淩駕於經濟力量之上,她便重新坐下來, 端看此人有何說法。

她放下隨身的東西,不情願意地說:“聶先生,你究竟有何貴乾,開門見山吧。”

蔣梅先抖開手裡一張報紙,念出一篇文章名:

“《懷念不嗜殺人之總理》。杜小姐,你們辦女性報紙,為何要轉載攻擊領袖的文章呢?”

珍卿心裡“咯噔”,但轉念一想,海寧許多報紙都轉載了,於是一派坦然地說:

“此文盛讚貴黨先總理諸般令人景仰的偉人遺風,談何攻擊哪位領袖?我們女流之輩,何敢攻擊任何領袖,聶先生何必故甚其辭,故意來嚇人?

“再說,此文作者是貴黨德高望重的元老,文章先由應天的黨媒刊發,那麼多大報紙都能轉載,偏偏我們不能轉載?”

蔣梅先霍然凝眸,眼中似有凶桀的光。珍卿想起錢明珠的慘狀,有點懊惱不該逞口舌之快。

卻見聶梅先收起凶相,似笑非笑地,又從懷中拿出兩份報紙遞給珍卿。

珍卿警惕地打開看,是兩份《廣聞周刊》,聶梅先老神在在地說:

“《新女性報》的荀淑卿小姐,是杜小姐的密友吧。荀小姐可不是一般人。她父親荀鶴軒的《廣聞周刊》,先發一篇《馬基雅維利主義》,再發一篇《我看中國革命之形勢》,煽惑人心,攻訐領袖,報社被查封,本人也在監押。荀小姐的叔父一家,也與叛亂的赤fěi一道,他家的通緝令到處貼起來了……

“荀小姐顏色不對,杜小姐沒被她照得變色吧……”

珍卿在讀那篇《馬基雅維利主義》。所謂馬基雅維利主義,本質上就是不擇手段主義,為達目的什麼事都能乾。

這篇文章真是辛辣大膽,幾乎是在指名道姓地罵韓領袖。而文章的作者俟古矣,這名字,這名字珍卿好像在哪裡見過的!

荀家人完全被打上標簽,珍卿的心微微顫抖,但她隻能適當地表現出受驚嚇,而不能太過心虛恐懼,不然看起來她也像赤dǎng了。

又聽見聶梅先爆料:“說起‘俟古矣’先生,又是令尊杜誌希先生的密友,著名的國學金石大家——吳壽鵑先生,他第一時間逃之夭夭,不知杜小姐,可知道他的去向?……”

珍卿驚悚地看向他,她當然是不知道的。聶梅先猶不罷休,慢條斯理地取出一張畫像,又遞給珍卿看:

“杜小姐,這個小孩子,你想必有印象吧。”

珍卿立刻認出來,這是玉河街藍家兄弟中的藍雲麟。這張素描肖像,是藍家兄弟搶劫她之後,她憑記憶畫的藍雲麟肖像,多虧有這一副肖像,警察才能火速找到嫌疑犯。

她還叫賣報的藍雲麟,向荀學姐傳過密信,聶梅先當日也在,說不好聶的屬下見過藍雲麟。

這個聶梅先,莫非是發現了什麼?發現她給荀學姐通風報信?這其中究竟暴露了多少事?

珍卿心裡悚然戰栗起來,但想到三哥做事妥帖,這聶梅先再精明洞察,猜出了事情的脈絡,若沒有確鑿的證據,不一定敢拿她怎麼樣。

珍卿麵上一派如常,心裡恍然大悟,聶梅先在對她布迷魂陣,不曉得想在她身上圖謀什麼,但他沒有采取強製手段,也沒有找租界的警察幫忙,大約不是想把她打成政zhi犯。

而且,他故意談論聳人聽聞的消息,牽扯一個個與她息息相關的人物,就是想擊潰她的心理防線,以訛詐威脅達到不可告人之目的。隻不知他究竟想做什麼?

聶梅先淡淡審視著她,又重複一遍問題:“杜小姐,這個男孩子你認識嗎?”

珍卿蹙著細眉,警惕地看向聶梅先,仿佛有點不甘似的:“算是認識吧。”

“杜小姐,據我所知,這個男孩叫藍雲麟,藍家是城市底層的貧民,你怎麼跟他們扯上關係呢?”

珍卿神情惕然,有點不耐煩地問:“聶先生,你以什麼身份審問我?”

聶梅先發現她警惕多於緊張,倒沒有太心虛,便溫溫淡淡地笑道:

“據我所知,杜小姐曾被藍家兄弟搶劫,你不但寬恕他們的罪過,還給患重病的藍母治病,又給他們申請難民局的救濟。杜小姐,我不太確定,你與藍家人是親戚嗎?”

珍卿心裡驚疑一瞬,覺得聶梅先話有機鋒,旋即恢複鎮定,沉默片刻後答道:

“藍家兄弟搶劫我,我本意是要製裁他們,可是有位朋友認識他們,告訴我藍家人的慘境。且他們兄弟鋌而走險,是為給生病的母親治病,我覺得他們情有可原,並且孝心可嘉,我就問律師怎麼辦。律師建議我按照中國傳統的天理、國法、人情的順序,來評判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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