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雪天聊天吃火鍋(2 / 2)

珍卿抿著嘴唇點頭,扣起桌布下麵的流蘇,三哥握緊她那一隻手,懇求似的說道:

“小妹,最低限度,你不要拋頭露麵做危險之事,你答應我,好嗎?”

幾難得有這樣的時刻,珍卿看到三哥哀求乞憐似的神情。

她心裡腦中咂摸一會兒,反握著三哥的手,鄭重地說:“我答應你,不會拋頭露麵……可是三哥,我大約還要寫點文章。”

三哥的神情鬆緩些,頓了一下說:“記得要匿名寫。”

珍卿又點了點頭,重新開始吃起東西。珍卿之前情緒容易低落,心裡容易自責,就像楊季康老太太講的,她有一種幸運者對不幸者的愧怍。

她現在的覺悟比從前高,看了那麼多人間慘劇後,她感覺死亡是稀疏平常的事,她並不比彆人更高貴些,設若現在要她犧牲自己,就能拯救千百萬的百姓,她覺得自己會願意的。可天下的事沒這麼簡單。

她沒有經天緯地的本事,也沒有一呼百應的影響力,她兩輩子都對政治鬥爭不擅長,倒不如就在她擅長的領域,潛移默化地改造人們的思想,這是她有信心能做好的事。

這時,三哥講起他少年時的事:

“我在東洋念書的時候,受老派的改良主義影響,認為中國之所以弱於歐美,甚至弱於東洋,是因為技術裝備落後,若是有了更多的鐵路、電話、電報、輪船,國家自然會日益富庶強大起來。

“後來也覺得,老派改良主義不能解決所有事。可我還是認為,不論社會革命如何厲害,基礎工商業和科學技術,還有教育文化藝術,對於國家的發展都很重要。除了有人去搞社會革命,也必須有人來專注做這些基礎的事業。

“小妹,中國社會的痼疾很多人都看出來,但看出問題想儘辦法卻不能解決,多少人就在絕望中殺死自己,他們把視線放得太高,把自己的願望放得太大,到底死得沒有意義。

“裴樹炎先生有句話,我以為極有道理。他說無論什麼事業,都要從大處著眼,而從小處著手,腳踏實地做眼前之小事,才能談以後的大事。”

陸三哥看著珍卿,這樣觸及精神的談話,說起來並不叫人痛快。他真不想跟小妹講這些,可他感覺到非講不可了。但願小妹能夠諒解她。

珍卿握著三哥的手,懇切而體諒地說:“三哥,我都明白,我會經心的。”

第三天珍卿去了趟報社,結果荀淑卿學姐不在,聽說她為他父親的事奔走去了。

荀學姐找了一位同學代掌報社,珍卿頭回見這叫錢繽的,就覺得這大姐性格挺各的。

珍卿交上去的稿子,她一下子甩給回來,指出幾十處她認為該修改的地方,叫珍卿改好再送過來。

珍卿自從寫文章投稿,什麼時候也沒受過這種氣,頭回見麵犯不著鬨得難看,而且她想到荀學姐,也暫時把氣忍下來。

可珍卿臨出報社時,說想拿新一期的樣報看,這錢繽大姐跟她說,報紙份數是記錄在案的,核算成本也以此為依據。若這個人拿兩份,那個人拿三份,到時賬要怎麼算呢?

珍卿當時竟是無辭以對,道理雖是這樣的道理,可是在《新女性報》投稿,她的稿費隻是象征性地收一下,印刷發行的事,三哥時常派人義務幫忙,若真要斤斤計較,荀學姐還應該補貼她不少錢吧。

話講到這個份兒上,珍卿反倒冷靜下來,荀學姐向來是周全的人,找這麼個人來找掌軍機,想想真是不可理喻。

珍卿跟錢繽掰扯一會,忽覺得意興闌珊,就沒有再跟她糾纏了。

錢繽這種人講不清道理,就算撒潑跟她大吵一架,錢繽就能事事按著她的意願來,她也不一定會做。

本身現在是多事之秋,錢繽對她來說又是生人,她很忌諱跟個生人說太多,興起不必要的風波。

珍卿下午和晚上,跟荀學姐打了四五通電話,結果都沒有找著她人,荀太太情緒很不穩定,隻是說荀學姐早出晚歸,一直在為她父親的事奔走托關係。

如此一來,珍卿倒不好為這點小事,再給荀學姐添煩惱了。

可是後麵的日子,荀學姐一直沒有回歸報社,那個錢繽處處不與人方便,珍卿的稿子她總是打回來,非說現時的情勢下,不宜做任何煽惑性的言論,叫民眾對抗應天政府。珍卿有充分理由懷疑,這錢繽在刻意針對她。

對於報社的其他人,錢繽對她們不像對珍卿這麼苛刻,所以裴俊矚和熊楚行也抱怨,卻比珍卿的狀態好一些。

珍卿來海寧之後,日子越過越舒坦,鮮少見到持續針對她的人。被人針對,火氣上頭就要跟人撕嗎?當然不是,動不動就想血濺五步,那是隻會逞匹夫之勇的腦殘。

珍卿也重新審視當下局勢,錢繽這樣草木皆兵,是不是也有她長遠的考慮呢?是不是荀學姐給她受了什麼機宜,大約是有的吧。

既然她做出來的很多文章,在錢繽手裡都過不了審,隻能在家庭生活、娛樂愛好兩板塊下功夫,做些不痛不癢的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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