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疑似軍屬的女人,多穿著富貴的錦緞旗袍,配著裘服皮帽等奢侈品,一個個嬌容媚態、盛施脂粉,顯得這些軍官格外有豔福。
裡頭好像是座位不夠,有兩個女傭盛氣地堵著門,跟那些肅穆的軍官發脾氣:“叫我一路站過去,我可不做事的。”
打頭的一個軍官,氣得鼻子都要冒煙,說這是執行重要任務的軍用加車,他們走後門的堵門占座,沒有一點道理,再無理取鬨就送他們上軍事法庭。那堵門的兩個女傭人,倒是一點不發怵,說他們家有某將軍做靠山。
聽他們言來語去才知,那製造混亂的一方人,與漂亮女人、年輕軍官不是一撥的,他們七個人占了十二個座。
這時軍官已經大為不耐,用蠻力把兩個女傭推進去,等在走廊的女人們和軍官們,一齊擁入那個車廂裡。
趁著走廊裡留出空檔,珍卿想拉三哥快速通過,不想有兩個漂亮女人又被擠出來,有好事的看客接住她們占便宜。謔,這兩個漂亮女人真彪悍,對著亂占便宜的人又罵又打。好嘛,走廊又堵得走不過去了。
正巧珍卿他們被堵住的位置,能斜著看見那搞事情的一家人,他們的穿著態度全然不同。
一個穿著舊錦緞旗袍的微胖太太旁邊,橫躺著一個兩三歲的男孩子,這孩子一下就占兩個座位。
胖太太對麵是一對體麵男女,男的穿著嶄新的政府公服,女的穿著嶄新的洋裝和呢大衣,他們中間有一個空座位,座位上放著行李和衣服,就是不願意讓出來。旁邊的六個座位旁邊,站著那兩個橫氣女傭,還有一個人高馬大的男聽差。
那穿著政府公服的男人,頗有點倨傲地講:
“海寧的萬將軍是我的連襟,他叫鐵路局的劉局長,給我們十二個座位的,你們倒好叫我們讓!萬將軍的話你們也不要聽了?!要不然,這火車乾脆不要開,我們先去找萬將軍評理。”
跟他交涉的那個軍官,不為所動地說:“本列加車是慶州省主席鞠將軍命令,運送軍屬北上專用。全車由我們羅巒中校統管,你們無權濫占位置,請你們立刻讓開。”
那個胖太太惱怒得很:
“你們嚷什麼,嚷什麼,沒見孩子睡著嗎?驚到他你們陪得起嗎?曉得海寧謝公館不啦,那是我親親的姨媽家,我姨媽是韓夫人的朋友,她一通電報打給領袖夫人,叫你們通通丟官掉腦袋。”
她斜對麵穿洋服的年輕女人,嗤笑著說:“大姐,上車前你還在唾罵,說謝公館太太人老珠黃,自己生不出孩子,也不給她丈夫納妾,害得他丈夫要斷子絕孫。現在又叫起親親的姨媽來。”
那胖太太氣得臉色紫漲,卻緊閉口沒有反駁,她的男人隻輕輕嗬斥那洋服女人:“你彆胡說八道。”卻狠狠瞪他對麵的胖女人。
珍卿聽出點眉目來,陸三哥拉她向退,直接退到餐廳這裡來,陸三哥跟珍卿說:“是寄宿過我們家的女人,姓羅,不過媽媽不是她的姨媽。她胖得——讓人認不出了。”
珍卿驚訝地想起:“是……羅蔓茹嗎?”陸三哥問她如何知道。
他們正在爭執拉扯,有人喊了一聲:“羅巒上校來了。”
那羅巒上校軍裝齊整,帽子簷壓得很低,直麵鬨事的主仆幾個,臉對著他們問:“你們認識我嗎?”
他們都露出詫異的表情,那霸占座位的男子,麵露訝異:“尊駕是——”那羅巒中校卻沒回答他,接著問顧著孩子的胖太太,還有穿洋服的年輕女人,問他們認不認識自己,這兩個女人都很詫異。
那個羅巒中校輕笑一聲:“我是海寧萬將軍的親外甥,天天在他手下當差,你們不認識我,卻能叫萬將軍弄車座?”
這羅中校一改溫和態度,冷冷地跟手下下令:“趁著火車還沒有開,把這些妨礙軍務的人通通丟下去。”
剛才還頤指氣使的一家子,大人小孩兒傭人主人,還有十幾件的件包袱行李,都被軍士們不客氣地丟下車,鬼哭狼嚎吵得人耳朵疼。
等到再沒有人堵著過道,珍卿跟三哥趕緊往回走,走到那節加車那無意一瞥,那個軍官模樣的人也看過來,珍卿陡然見鬼似的收回眼神,跟著三哥忙不迭跑了。
走遠了她才跟三哥說,那羅中校像是鬼見愁的聶梅先,此人看起來易了容,連聲音都刻意變了下,天曉得他又搞得什麼鬼名堂。
“羅巒”中校也看見珍卿,頗訝異地看他們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