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少年人的傷心事(2 / 2)

人生的路那麼長,跟你共渡餘生的人,是人品貴重、可堪信任的人,陸三哥輕鬆地想,少小時家庭破碎的痛苦,成年後人心難測的驚悸,也許都能這樣被一個人撫慰之。

回到旅館才知元禮生病了,昨天泡溫泉沒注意保暖,下午謝董事長起興去看望貧戶,大房的三個孩子也帶去了,估計又吹著了涼風。

今天上午元禮沒出來活動,謝董事長過去看他,發現這孩子發著燒,一個人在被窩裡哭得傷心。

趙姐夫很自責,因為元禮昨天跟他一起泡的。隻是他不好講元禮古怪而彆扭,姑父囑咐他穿好衣服再出去,他頭也不回地敞著衣服跑出去,怎麼講都不聽。

父母離婚的半大男孩,本就彆扭的性格更彆扭,吳二姐其實最能理解,她見證過母親兩次離婚。家庭中的成員離你而去,原來的生活完全被打破,就是小狗也有一陣難受。

大家不約而同地去探病,珍卿把從山下摘的一把黃臘梅,放在元禮床頭的鮮花瓶裡,囑咐他安心養病,病好後大家還一起遊玩。

嬌嬌把巧克力給大哥,仲禮把最喜歡的輪船模型,送給生病的大哥在床頭擺著——據說是元禮覬覦已久的,說好病好就還給他的。

心意已經奉上了,病人的房間,謝董事長不叫孩子們多待。她親自給元禮吃藥,告訴他吃完藥睡到第二天,感覺肯定會好很多。

元禮吃過藥,眼睛還睜得骨碌碌,吳二姐叫他睡他說睡不著。謝董事長跟小兒子說,你彈一首舒緩的鋼琴曲。

陸浩雲雖然覺得,元禮這種孩子不能慣,不能叫他以為生病了就成世界中心,還是坐下來彈奏一曲。

三叔彈完琴就出去了,元禮閉上眼並沒有睡著,他心裡有輕微的緊張,他怕所有人都走光,又留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奶奶跟二姑交代一陣出去,二姑拿著一本書,守在這個房間裡看護他。

他心裡稍微安頓一些,那些壓不下說不出的感受,也隨之消失一些。仲禮的輪船模型在床邊,小姑的臘梅放在玻璃瓶中,枕頭底下還有嬌嬌給的巧克力。

他本覺自己在謝公館可有可無,心裡一時冷一時熱,積累了不少怨恨,想著也許當初應該跟媽媽走。

可這怨恨漸漸平複下去:隻要他知道還有人愛他,就算不像愛仲禮和嬌嬌那麼多,他也覺得日子還能過下去,甚至在有一些瞬間,他感覺到自己很幸福。

他又莫名其妙地想,原來生病是一件好事。

過一會兒,二姑父也過來了。他帶來一碗杜太爺叫人熬的薑湯,元禮很乖順地喝下去。

他這時開始有點犯困,二姑又給他量體溫,跟二姑父輕聲說什麼,他在模糊的說話聲中睡著了。

在黟山玩了一個多禮拜,等到正月二十六天大晴,他們一家人又浩浩蕩蕩地打道回府。

在返程的火車上,珍卿還是畫她的字角,同時也在構思新——錢繽學姐來年還在《新女性報》,比較鋒銳的雜文在她那通不過。

到站前路過華界貧民窟,嬌嬌突然驚奇地說:“那麼破爛的房子,他們在乾什麼?”

大家順著她指的方向看,杜太爺覺得她少見多怪,嘀咕一句:“過日子嘛,乾啥嘞!”

謝董事長和吳二姐臉上,是一種冷靜克製的同情,說:“那是他們的家,他們在那裡過日子。”

嬌嬌、仲禮、元禮都驚奇,仲禮和元禮多少明白貧窮是什麼,但嬌嬌還沒有準確的概念,之前去黟山看望貧戶,他們那有流行性的傷風,謝董事長沒叫他們近處看。

所以嬌嬌還很不理解:“他們的房子那麼破,為什麼不搬到大房子住,他們在那做什麼呢?”

珍卿在心裡暗暗感歎,這就是傳說中的“何不食肉糜”了。

元禮症狀減輕後活潑了一些,敲嬌嬌的腦袋說:“你真傻,住大房子要用錢買,窮人哪裡掙那麼多錢!我們在黟山看的貧戶人家,他們就是因為窮,所以衣服也破爛,吃飯也艱難,家裡連煤都沒得燒。”

嬌嬌同情地捂著嘴,指著貧民窟的棚戶:“那裡的小朋友真可憐!奶奶,我們也給他們捐東西,行不行?”

謝董事長寬慰地笑笑,摸著孩子們的腦袋:“這樣的窮人很多,你捐的錢也許不夠。”

仲禮揮舞手臂很熱血,說:“那我們要多掙錢,幫助更多窮人。”

謝董事長意味深長地講:“經常接受彆人的捐贈、施舍,對窮人的自尊心有傷害,若是計較長遠,應該給貧戶的大人們,提供他們能做的工作,給貧戶的小孩子們,找到受教育的機會,他們將來自食其力掙到的錢,花起來也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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