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到底心虛,朱皇後也就暫時沒再冷言冷語,繼續挖苦林真真了。而是陷入了愁緒,萬一蕭盈盈真的哄得崇德帝退了親,她的太子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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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爺又淅淅瀝瀝飄起了雪花。
通向假山北邊的小道上,蕭盈盈疾步跟了過去,直到拐過一塊巨大的岩石,重新望見崇德帝身影,蕭盈盈才放緩了步子,改為慢慢地走。
彼時,崇德帝側身立在假山邊緣,似在眺望遠處的亭台樓閣,蕭盈盈單從崇德帝側臉上,瞧不出太多情緒。
蕭盈盈一顆心是忐忑的,不知崇德帝肯不肯鬆口。若執意不肯撤回聖旨,那她就……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蕭盈盈微微咬唇。
餘光掃到蕭盈盈裙子,崇德帝半轉過身來,朝她招了招手:“盈盈,過來。”
蕭盈盈上前幾步,停在崇德帝身側,還像十幾年前,未去西北之時一樣,兩人並肩而站,並不因他如今是皇帝,就守規矩落後一步。
“表哥。”隻有兩人了,蕭盈盈沒再如先頭一般喚他“皇上”。
“嗯,換了兩個字,聽著順耳多了。”崇德帝偏頭,看向蕭盈盈側臉,調侃笑道。
蕭盈盈抿嘴一笑,然後還像曾經那般,有了事,就湊近點,小聲求情道:
“表哥,你素來很疼愛灼灼,既然她和太子沒有這個緣分,你就放她自由吧。好不好?”
說到最後,蕭盈盈又紅了眼眶,抬頭,睨著崇德帝,生怕他不答應。
“不要哭,你知道,朕最怕你哭了。”崇德帝像是在回憶什麼事,驀地好笑道,“你一哭啊,朕怕自己肩頭又要濕了,走出去……丟人。”
蕭盈盈先是一愣,隨後猛地想起曾經的糗事來,麵皮蹭的一下就紅了。
崇德帝掏出帕子,遞了過來。
明黃色的禦用帕子。
蕭盈盈絲毫沒猶豫,直接接過來,抹了兩把眼睛上的淚珠,然後丟回崇德帝手上。深呼吸兩口,再次開口道:“表哥,灼灼的事……”
這次,崇德帝直接打斷了:“盈盈,能為你做的事,朕都會為你做。”
聽到這話,蕭盈盈心頭猛地涼了半截,換言之,不能做的,求情也無用,是嗎?
思及此,蕭盈盈整個人有些發僵,舌頭都不會說話了,下意識地咬住了下唇。
“朕說什麼了?你就緊張成這樣。”崇德帝瞧著她咬唇的樣子,好笑道。
蕭盈盈:……
合著,又被崇德帝耍了。
“十幾年過去,你還是那般笨。”崇德帝好笑道。
蕭盈盈:……
迅速抬眼,瞪了崇德帝一眼。
“給句痛快話吧,今兒這親事,到底是能退,還是不能退?”蕭盈盈一拳頭砸向崇德帝胳膊,瞪著他,硬氣十足道。
崇德帝作為皇帝被瞪了,絲毫不惱,隻是意味不明的一笑。
“快說啊,到底成,還是不成?”蕭盈盈顯然有些急了,事關女兒一輩子的幸福啊,她一急,直接想也不想,就像曾經那般,一拳砸向了崇德帝……肚子。
蕭盈盈曾經也是練過一點武的,算不上高強,但三腳貓功夫是有的,拳頭上也有點力氣
崇德帝頓時痛得彎了腰,有些齜牙咧嘴起來,探出一根食指,有些無語地指向蕭盈盈。
好一會,才緩過勁來。
然後崇德帝重新直起腰,半轉過身去,再度眺望假山遠處的亭台樓閣,眺望遠方的疏影重重,似乎腦中回憶了很多事,過了良久,才緩緩道:
“盈盈,你堅持的事,朕什麼時候……沒滿足過你。”
蕭盈盈一愣,隨後一喜:“表哥,你是答應退親了?”
“太子不爭氣,朕總不能誤了灼灼終身吧。灼灼願意回頭,是好事。”崇德帝沒回頭看蕭盈盈,隻凝視遠方月色下的涼亭。
聽到這話,蕭盈盈終於鬆了一口氣,習慣性地用手拍拍胸口。
崇德帝餘光掃到她的動作,一恍惚,感覺回到了十幾年前。那會子,她經常在他身邊做這個動作。
大約是,少年時光太美,崇德帝不禁笑了。
“你又在笑什麼?”蕭盈盈見到崇德帝唇邊的笑,有些不解地問道。
崇德帝偏過頭來,對上蕭盈盈目光,笑道:“笑你傻,每次鬆一口氣,就要拍胸口,這一拍就拍了十幾年。”
蕭盈盈:……
正拍胸口的手一頓。
“走了,雪要下大了,記得戴上兜帽。”崇德帝嘴角微翹,徑直從蕭盈盈身邊走過,率先原路返回。
在背對蕭盈盈時,崇德帝偷偷摸了摸先頭被砸的肚子,嘴角閃過一絲欣慰的笑。
仿佛在笑,十幾年過去了,他的盈盈,還是曾經那個盈盈,並不曾與他生分。
這種感覺真好。
沒有人知道,他這些年坐在龍椅上,高處不勝寒,那種孤獨的滋味有多難受,真心太孤獨了。
少年時交好的那些夥伴,如今都成了立在朝堂上的大臣,一個個待他再沒了曾經的推心置腹,有的隻是諸多猜忌,偶爾談一次話,彼此間都參雜了太多太多算計。
少年時,彼此間的那種毫無顧忌的“哈哈”大笑,再沒回來過。如今,彼此間有的隻是君臣有彆,有的隻是一套又一套的規矩,規矩,還是規矩。
十幾年下來,他太孤寂了。
如今,至少還有一個盈盈,不曾變過。還像十幾年前一樣,敢笑,敢鬨,敢揍他。
崇德帝心頭流過一絲暖意。
蕭盈盈聽了崇德帝“雪要下大了,記得戴上兜帽”的話後,立馬摸了摸頭上的積雪,腦袋微微前傾,拍落頭上還不多的積雪。
然後將鬥篷兜帽給戴上,搓著微微發凍的手,跟在崇德帝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