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辰愣住了。
很久之後,他側開臉,低聲笑了起來。
“你是吃了豹子膽了麼,兔子?”
女孩兒軟著聲問:“可不可以嗎……就、就一下?”
戚辰轉回來,瞳孔深裡黢黑如點墨,像是能把人吸進去一樣。
半晌後他啞著嗓音殘忍拒絕,“……不能。”
“為什麼?”女孩兒委屈得跟丟了一罐糖似的。
……因為我會忍不住。
戚辰攥了攥拳,“沒有為什麼……至少今天不可以。”
“那我就不回去!”時藥氣鼓鼓地轉向旁邊。
戚辰歎氣,“明早你酒醒以後,如果還能記得這一切,那你一定會後悔今晚說這些做這些的,兔子。”
時藥扭頭:“我才沒醉,我不回去……”
“不回去也可以。”戚辰妥協,“但你不能再坐在這石凳上了,今晚天太涼,對你身體不好——而且,你例假也快到了,就更不能坐在這上麵了。”
時藥傻了一下,“你你你你你怎麼知道我……”
戚辰臉色難得有點不自然,但他沒有跟時藥再多說,伸手直接強硬地把女孩兒從冰涼的石凳上撈了起來。
撲進男生懷裡的時藥下意識地伸出手,抱住了對方精瘦的腰身——
“我不要回去……我不想回去家裡……”
“好,那就不回去。”戚辰歎了聲,抱著女孩兒轉過身,倚坐到了石凳上。
然後他把女孩兒完全包進自己的懷裡,讓她的額頭靠在自己肩上,“……我陪你,等你睡了我再送你回去,好麼?”
“嗯……”女孩兒的尾音埋進了他頸窩裡。
……
時雲站在樹影兒裡,感覺自己腦子內亂七八糟地糊了一團漿糊似的。
她在這兒站了好久了,久到也忘了數多長時間。
隻知道雙腿不知是站得還是凍得,已經有點麻木而沒什麼知覺了。
而她的目光仍舊忍不住往不遠處的小亭子下麵落。
她看著那個被家裡所有長輩誇出花兒來的戚辰哥哥俯身站在時藥麵前,看著他低聲哄人,看著他動作親昵,看著他垂眼低笑,看著他眼神縱溺。
而時雲慢慢冷靜下來,竟然不覺著驚訝、反而是有了一種“難怪如此”甚至“果然如此”感覺。
——
難怪在家裡所有長輩、晚輩麵前,都永遠神色平靜淡定得像是沒有情緒的戚辰,唯獨會對著她的堂妹流露出各種情緒。
難怪她不經意看到了戚辰望著瑤瑤的眼神,會有一種他在明知故犯地觸碰紅線的感覺。
原來戚辰果真是對瑤瑤……
那瑤瑤對他又是什麼樣的感情呢?
如果隻是普通兄妹的話,今晚瑤瑤在餐桌上大概就不會那樣失態了……
時雲心情複雜而糾葛地想著。
再回過神,不經意一抬眼間,她就看見不遠處的小亭子下,戚辰已經抱著坐在他懷裡的女孩兒,衝她這裡望了過來。
那眉眼依舊是封了冰似的涼。
直到戚辰示意了一下,時雲才反應過來,表情複雜、腿腳也有些僵硬地走了過去。
到亭子下,時雲停住身,下意識地看了戚辰懷裡的時藥一眼。
“她睡著了。”
似乎是看透了她的所思所想,男生聲音微啞地說了一句。
時雲回過頭,“戚辰……哥哥……”隻喊了一句,時雲就有些說不下去。
到底原本隻是陌生人,她肯尊重時恒和關慧的意見、接納他成為新的家人已經很難了,更何況又讓她看見了這麼一幕。
而相對於自己的心焦,戚辰的反應淡然幾乎讓時雲有些惱怒。
她不由硬著聲音開口:“戚辰哥哥……家裡,不管是我叔叔嬸嬸,還是我爸媽或者其他人……他們都不會同意的。”
“我知道。”
那聲音一如預料中古井不波。
時雲心裡像是填了一把柴火,她抬頭對視過去,“那你能放棄瑤瑤麼?”
“不能。”
戚辰連一絲猶豫都沒有過。
時雲攥緊了手,深吸口氣鼓起勇氣,“戚辰哥哥,你可能不怕叔叔嬸嬸,也不在乎這個家裡怎樣——但瑤瑤不行,她始終是我們這個家庭裡的一員,她不可能忽視大家的想法違逆叔叔嬸嬸的意見…………如果將來真有一天你們倆的事情沒再藏住,到時候最難過的一定就是瑤瑤了——就算這樣你也覺得沒關係嗎?”
戚辰眼神閃了閃。
片刻後,他目光平靜地看向時雲,“有關係。她難過,我就會更難過。但如果不難過的前提是放棄她,那我寧可選擇難過。”
時雲被這話噎了一下,半天才臉通紅地嗆聲:“你這樣……難道不覺得自己很自私嗎?”
“自私?”
原本語氣和神色間都沒什麼情緒的戚辰驀地低笑了聲。
即便還生著氣,時雲也得承認這個笑容是讓她有些驚豔的。
然後她便看見,那五官清俊的哥哥下頜一抬,漂亮的桃花眼半勾半翹著,眸子裡卻像是覆了層薄薄的冰——
“用你們的感官舒適與否,來衡量我和她的感情對錯——你和他們才是自私的那部分。”
戚辰說完,又勾唇一笑,眼神裡帶著點若有似無的嘲弄,“而且,就算是我自私又如何?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活一分一秒還是十年幾十年——那我喜歡什麼人,憑什麼要你們來指教呢?”
時雲怔在了原地。
見慣了平常寡言少語冰冷漠然的戚辰,麵前這個言辭鋒銳的人幾乎都讓她覺得有點陌生了。
但另一方麵……
時雲糾結地皺起眉:她怎麼好像……好像覺得對方說的很有道理呢?
有道理到讓她都很想親身實踐一番了……
看出時雲表情上的掙紮和動搖,戚辰並不意外。
之前簡單分析過時雲的性格弱點時,他便確定時雲是不會將這件事情說出去的。——所以他才能那樣放心而近乎肆無忌憚地作為。
而剛剛的對話,至多算是一次驗證吧。
戚辰抱著熟睡過去的時藥站起身,邁開長腿走在前麵——
“今晚你什麼都沒看到,也沒找到我們。我們隻是在回去的路上跟你剛好遇到了。”
時雲站在原地,糾結地咬了咬嘴唇,最後隻得應了一聲跟上去了。
*
第二天一早。
時藥撐著塞了鉛塊似的腦袋,慢吞吞地從被窩裡爬了起來。
“奇怪……我這是怎麼回事…………頭為什麼這麼暈?”
時藥半眯著眼皺著細眉,自言自語地咕噥著。女孩兒在柔軟的大床上坐了大約兩分鐘,當理智慢慢歸攏,一同回歸的前一天晚上的記憶和那些零碎的畫麵——
……“親親你也可以麼?”……
……“你是吃了豹子膽了麼,兔子?”……
……“可不可以嗎……就、就一下?”……
而除此之外,還有那樣的影像深深地烙印在腦海裡……她坐在冰涼的石凳上,看著麵前的男生俯下身直到自己麵前,那低啞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一直貼到耳邊,她聽見戲謔的笑聲像是從天邊傳來的……
然後下一刻,那張再熟悉不過的俊美麵孔突然出現在距離她不過咫尺的地方,呼吸相聞,唇也慢慢貼近…………
時藥呆若木雞地在床上坐了幾十秒之後,突然“嗷嗚”一聲哀嚎,然後直接把自己的腦袋埋進了被子裡——
“你瘋了嗎時藥???你一定是瘋了、或者乾脆就是把果酒都喝進腦子裡麵去了吧??不然你怎麼會說出那種話做出那種事情啊啊啊啊啊…………”
時藥羞憤到了極致,抱著柔軟的被子在床上打起滾兒來。
半晌後她才戛然一停,從被子間慢吞吞地露出半張小臉,絕望地盯著天花板——
“所以……到底親了,還是沒親呢……”
就在此時,房門方向突然傳來了聲低笑。
“這個問題,你不該問當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