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明璃問起送公安的事兒，徐枝卻是一口否決。
八十年代的鄉下人，還是非常忌諱和公安牽扯，而且也擔心九月和環環兩個接受不了。
明九月則隻是驚訝了片刻，便很快回過味來：“我早就猜到了一些。”
葉婉的演技是很差的，不，準確來說，她是壓根不屑於偽裝。
“在趙家，我唯一的親人隻有爺爺，爺爺走了，我和趙家也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明九月的聲音很平淡，依賴性地抱住了明璃的腰。
因為老戰友們的活動，趙家被下放的那個農場條件並不差，民風還相當的淳樸。
明九月年紀小，五官生得漂亮，很受農場裡姐姐、嫂子、嬸子以及奶奶們的照顧。
倒是葉婉和趙父，像是陌生人一樣沒有什麼交集，她一直都是和趙爺爺兩個人相依為命。
趙爺爺走了以後，她和趙家的關係便差不多斷了，現在也隻是徹底斬去最後一點聯係。
她不恨葉婉，隻是把她當成一個不相乾的陌生人，壓根不放在心上。
明璃溫柔地抱住了她，心下歎息，麵上卻有冷色一劃而過。
媽和九月都是善良人，不想深究葉婉的過錯。但是，做錯了事情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九月無端遭受的那麼多罪，下放農場的十年，和明家人之間不可磨滅的隔閡和裂縫。
這一筆一筆的賬，她可都清清楚楚地記在心裡，總有一天是要葉婉千倍萬倍地還回來的。
不決定送公安，可不代表她就這樣放過了葉婉。
鈍刀子磨肉才最疼，她能做的事情，也比普通人想象的多得多。
若是葉婉老老實實待在華國還好，受和平的政策的限製，遵紀守法的她不會做出太過分的事。
但若是她選擇去了漂亮國……
明璃一下一下輕輕地撫著明九月的長發，神色柔和似水，眼底的涼意卻讓人心驚。
在資本主義性質的漂亮國，一個舉足輕重的資本大鱷的勢力，究竟能達到怎樣可怕的程度，相信葉婉很快就能感受到。
不著急，慢慢來。
趙家的事情暫告一個段落。
明璃是經常要往京市去的，因此徐枝每周都要和她一起去上東大院一次，給環環買些吃的喝的，帶她去周邊逛上一圈。
時至八月，京市的天氣一天比一天熱。
九月和環環都穿上了明璃送的漂亮小裙子，臉上的笑容也一天比一天多。
八月底，明璃挑的六位退伍軍人到了。
先到的是同鄉的張五妹和張七妹，彆聽她們名字像，其實並非姐妹。
隻是都是一個公社的，又恰巧分到了一個營隊，所以關係還算不錯。
她們老家在東北，所以性格裡很有些東北姑娘的爽朗大氣，語調裡也一股東北茬子味兒。
“七妹兒，你說首長介紹的這個大妹子好不好相處，真能每個月給咱發工資？”
張五妹身後背著個滿滿當當的蛇皮袋，一邊走一邊叮叮當當響，裡麵裝的是她的全部家當。
“首長說了，是明女士！一腔愛國心的漂亮國華僑！”張七妹糾正她的用詞。
“唉，明女士！是明女士！我這不是說順口了嗎？”張五妹憨憨地摸了摸頭。
她雖是個女人，卻長得人高馬大的，身高超過了一米八，身強體壯，天生一把子好力氣。
隻是人無完人，四肢發達的她，不可避免的有些頭腦簡單，腦袋裡像是缺了根弦似的。
見她認錯積極，張七妹這才點點頭，回答說：“首長說的肯定不會出錯。”
張五妹甩了甩肩上的蛇皮袋，苦著臉歎氣：
“那倒是，就是不知道一個月給咱發多少工資，希望可彆比咱的津貼少太多，不然媽那邊不太好交代。”
她家條件不好，一連串的弟弟妹妹都靠著她寄回去的津貼養著。
所以馬上退伍了，不光她苦惱，她家那邊也在苦惱，甚至想著把二妹嫁出去換一筆彩禮。
還是首長這邊說有個保鏢的活兒，問她們願不願意乾，月月發工資的那種。
她一口答應，又趕忙寄了信回去，才保下了差點被賣給老光棍做媳婦兒的二妹。
不過當時也隻是說提供個機會，具體還得看明女士那邊挑選的結果，所以心都是提著的。
前不久才剛定下來，見名單上有自己，張五妹才鬆了一口氣。
她迫不及待地收拾包裹就趕過來了，希望能給明女士留下一個好印象。
“希望吧。”張七妹也跟著歎了口氣，聲音裡滿是不確定。
雖然聽首長的口氣這位明女士不缺錢，但是好像一次性聘了她們六個人呢。
哪怕一個人給的不多，但是六個人加在一起可不少了！
也不知道月工資能給到多少，能乾多長時間。
懷揣著滿心的興奮和忐忑，張五妹和張七妹走進了平安公社。
收到電報知道她們過來的明璃已經等在了公社附近，一眼便辨認出了風塵仆仆的兩人。
“是張五妹和張七妹嗎？”明璃走近問了一句。
張七妹不確定地回道：“明女士？”
“轟隆”一聲巨響，張五妹也把背後沉重的蛇皮袋擱在地上，睜大的眼睛裡滿是驚訝。
沒想這位明女士竟然這麼年輕，還長得這麼俊。
隻是，一點兒也看不出大富豪的氣勢，真的能有錢給她們六個人發工資嗎？
“是我，明璃。”明璃含笑點頭，也在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麵前的兩人。
張五妹身高一米八幾，比她高了將近大半個頭，看起來便讓人感覺充滿了安全感。
張七妹稍微矮些，但也有一米七二左右，身上的肌肉十分明顯，精氣神很足。
雖然因為一路奔波的原因，兩個人看上去有些憔悴。
但腰板依然挺得筆直，眼睛明亮有神，有一股隻有軍營裡的艱苦訓練才能培養出來的“氣兒”。
顧首長沒有敷衍她，給她尋的卻是都是極其優秀的人才。
而且光看眼神，便不是那種小心思多的人，相當的正派誠懇。
“一路辛苦了，這個點兒也都餓了吧？我已經在國營飯店訂好了桌，先去吃飯再商量安頓的事情？”明璃提議。
張七妹剛想婉拒，便聽見旁邊的肚子響亮地叫了一聲，她下意識看了過去。
張五妹紅著臉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肚子。
她本來飯量就不小，今兒到現在也就早上吃了一碗粥，早就餓了。
“正是飯點，我也餓了，從公社到我們大隊還得要一會，就不耽擱了。”明璃笑著解釋，直接邁步便往國營飯店走。
錯過了推拒的時機，張五妹和張七妹也就不再好開口，徑直跟了上去。
軍人的訓練量大，消耗大，平時大都吃的多，胃口都被撐大了。
明璃估摸著自己的胃口，按照三倍點的菜。
“先來個排骨湯吧，解渴開胃。然後，葷的要紅燒肉、魚香肉絲、鮮香肉丸，素的要麻婆豆腐、蒜香茄子和小青菜。”
“這是你姐夫的戰友？”還是上次那個身材微胖的服務員，銀月一樣的臉上帶著笑。
她一邊記著菜單，一邊好奇地看了張五妹和張七妹一眼。
她們兩個雖然沒穿綠色的軍裝，但是獨屬於軍人的那股行走坐臥的氣勢是很明顯的。
“差不多。”明璃應了一聲，沒多解釋。
那服務員笑著點頭，豎了豎大拇指，誇讚道：“巾幗英雄哇！”
對南戰爭剛剛結束沒多久，現在軍人的地位在華國人心中正是崇高的時候，甚至到達了一個小的巔峰期。
尤其是張五妹和張七妹兩個還是女兵，服務員心中的崇拜感自然更加深切。
張五妹被誇得紅了臉，服務員哈哈大笑：“巾幗英雄要嘗嘗咱們大師傅的蘑菇肉餡兒包子嗎？這可是他的拿手好菜，等閒吃不到的！”
“那就來六個蘑菇肉餡兒的包子，再來兩個鮮肉的、兩個青菜粉絲的，加三碗米飯。”
明璃選完主食，將錢和票一同遞了過去。
服務員脆生生地應了，接過錢票去後廚喊了一聲。
趙七妹猶豫道：“明女士，我們三個點這些菜會不會多了點？”
這也太多了！她瞧見明璃遞過去的那些錢票都覺得心疼。
“沒關係，這邊的菜和包子味道都不錯，吃不完可以打包。”明璃笑道。
張五妹震驚的聲音脫口而出：“原來像您這樣的人吃飯也是打包的？”
她還以為這種特彆有錢的大富豪都是吃一半、倒一半呢，說書的不都是這樣講的？
“我這樣的人？我有什麼特殊的，難道不是兩個眼睛、一個嘴巴？吃不下自然得要打包，畢竟我又沒有第二個嘴巴。”
明璃的語調幽默風趣。
張五妹和張七妹都忍不住笑起來，原本的緊張和局促感褪去了許多，神色變得自然。
可能是因為沾了她們兩的光，國營飯店的飯菜做得很快，服務員甚至罕見地搭了把手，幫忙把肉菜和包子端了上來。
張五妹和張七妹開始還有心情說笑幾句，很快便沉浸在埋頭大吃的動作裡。
實在是這麼一路，兩個人都餓了。
本來還以為能有的剩，但她們的飯量著實驚人。
不算飯菜，成年人兩個拳頭大的包子，張七妹一個人就吃了三個，張五妹更誇張，五個大包子沒一會兒也進了肚。
明璃吃了一個，還剩下最後一個，也被兩個人掰開了分了。
連最後的一點兒紅燒肉湯汁都沒放過，蘸著包子皮兒吃得乾乾淨淨。
一番吃完，張五妹滿足地打了個飽嗝，臉上都是舒服的笑。
她們三是坐越野車回去的，張五妹和張七妹沒學會駕駛，是明璃開的車。
“過段時間我的二姐和四妹剛好要去學車，你們也順便一起學了吧，以後可能會經常出門，學個車肯定會方便很多。”
“謝謝明女士，我們一定好好學！”張五妹是單純的興奮激動。
開車可是個稀罕的手藝，現在的司機崗位相當的吃香，學會了以後益處無窮。
張七妹卻是想得更深些，隻覺非常的不好意思。
她們是來給明女士當保鏢的，怎麼工作還沒開始做，不但免費吃喝占便宜，還讓明女士給她們當了司機？
這不是讓人良心難安嗎？
透過後車鏡瞧見張七妹的如坐針氈，明璃無奈地搖了搖頭。
張七妹她們都不會開車，明璃自然是知道的。
事實上，不光是張七妹，顧首長給的那張名單上，大部分的人都是不會開車的。
想想也能猜到，會開車的大多都去當司機，捧工人鐵飯碗了，怎麼會願意選擇到私人身邊工作？
不過學車不難，一個星期就能上手，所以明璃並不在意。
為了緩解張七妹的難為情，明璃主動提起了另一個話題：“顧首長有和你們介紹我這兒的待遇嗎？”
工資待遇？
這可是張五妹和張七妹她們都非常關注的重要問題，她們都瞬間提起了心。
“首長隻說您給發工資，沒說具體發多少。”張五妹大大咧咧的，直接回答。
明璃說：“那我先和你們簡單地介紹一下吧，暫時我這邊提供的基本工資是六十塊錢一個月。”
“但如果和我一起出差，或是遇到了什麼突發事件，會根據具體情況發放一定的補貼獎金。”
“您說多少？”張五妹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充滿了難以置信，“一個月六十塊錢？”
是她耳朵出問題了嗎？難道是她聽錯了？她不會還在夢裡吧？
六十塊錢一個月啊！一個月六十塊錢！十個月就是六百塊錢！一年就是七百二十塊錢！
怎麼會這麼多！
要知道，在遇見明璃之前，張五妹和張七妹的心理預期隻是不必原來的津貼低太多，也就是一個月二十八塊錢。
誰能想到，明璃提供的待遇非但不比這個數字低，還要高上許多，已經超過兩倍了！
張七妹更細心些，還聽到了後麵的“補貼獎金”，也就是說，很有可能真正拿到手的還要更多。
首長可是說了，月底明女士就要去一趟深城，這不就算在出差的補貼獎金裡麵？
麵對她們的驚訝，明璃肯定地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這個工資，你們可以接受嗎？”
這個數字是她斟酌後擇中選取的，在她的心裡是偏低了。
但就國內如今的情況，應該算是相當的高，還算合適的一個數字。
當然，比較重要的一點是，她十分看中張五妹她們的潛力，認為她們很有培養的價值。
“當然！當然可以接受！”張五妹激動的話脫口而出，轉而又有些遲疑：“但是會不會有點高……”
“你們值得這個待遇。”明璃笑盈盈地說：“顧首長告訴過我，你們都是軍營中極為優秀的一份子，身手矯健，品性上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