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璃姐,就這樣就行了,我們真的能抓到江大力的把柄?”
宋餘遲疑地問,心裡滿滿的都是不確定。
他怎麼覺得這事兒有點兒不靠譜,懸得很。
“當然不行。”明璃平淡地回答。
司機踩下油門,汽車發出轟隆隆的低沉聲響,宋餘覺得自己的腦袋也在轟隆隆得響。
宋餘:“???”
他無比茫然地看向了明璃。
不行?
不行他們還耗費這麼大的功夫,甚至不惜動用公安局這邊的人情?
“彆著急。”明璃的膝蓋上攤開了一本花名冊。
這是顧首長送過來的退伍軍人名單,還有幾天便能抵達深城。
她一邊瀏覽著花名冊上的個人信息,一邊漫不經心地說:“若是江大力真的那麼好對付,深城公安局早就將他繩之以法了。”
“我的身份目前隻有局長知道,隻你一人出麵,消息必然會被人攔下,遞送到江大力那邊,他肯定會有所準備。”
宋餘:“……”
那他們不是羊入虎口,把自個兒的頭顱送到了江大力的閘刀之下?
看出他的心理活動,明璃失笑,溫聲安慰道:“放心,我還是很在乎自己的性命的。”
她耐心地解釋說:“我傳遞給公安局那邊的消息,本就是給江大力的誘餌,真正的重心並不在這裡,而在旁處。”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隻是,誰是那隻螳螂,誰是蟬,誰又是最後的黃雀,不到塵埃落定的那一秒,沒人知道。
“可能還得要麻煩你跑一趟。”明璃回神,開口道:
“我們當中,隻有你和外島的江德、江為民書記他們最熟,邀請他們的任務也隻能交給你了。”
“明璃姐,保證完成任務!”宋餘坐得筆直,還順便敬了個禮,眼神裡都是崇拜。
每次多了解明璃姐一點,內心對她的欽佩便更深一層。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存在這樣的人,算無遺策,好似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
宋餘忙得不行,一邊分心公司施工事宜,一邊還抽空去邀請江德他們。
就在他忙得團團轉的時候,朱剛也將他的猜測層層上報,包括宋餘他們引蛇出洞的計劃。
走私一事一向是沿海地區打擊的重點,涉及重大。
朱剛報告給了分所的所長,所長又彙報給了總局的馬副局長。
馬副局長是專門負責分管這一塊的,是一名響當當的重量級人物。
“所以,你們有什麼打算?”馬副局長看起來十分麵善。
他才五十幾歲,頭發微微花白,脊背挺得很直,一臉的正氣,令人忍不住交托信任。
所長認真道:“目前還隻是懷疑對象,肯定不能直接實行抓捕。”
“剛好朱剛和宋餘關係不錯,所以,我準備撥幾個人,讓他們便衣留在宋餘的身邊,看看能不能抓住江大力的馬腳。”
“同時,派人暗中盯著江大力的一舉一動,最好能利用他抓住潛藏的一整條線路,徹底斬草除根!”
“嗯,考慮得很詳細,我批準了。”
馬副局長的眼神動了動,問:“除了你之外,局裡還有其他人知道江大力的事兒嗎?”
“暫時隻有我和朱剛幾個。”所長回答說:“一收到消息,我就立馬來和您彙報了。”
“做得很好,此事事關重大,局裡人多口雜,說不定就提前泄露了出去。”
馬副局長吩咐道:“你先暗中調查行動,等有了明確的證據再說,以免打草驚蛇。”
“是,馬局長!”所長筆直地敬了個禮,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走私事件嚴重損害了國家利益,一旦發現,必得嚴懲不貸,絕不姑息!
所長走後沒多久,馬副局長整個人都垮了下來。
他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渾濁的眼睛中閃過猶豫和糾結,最終還是閉上了。
熾烈的日光透過窗戶灑落在公安局的地板上,也照耀在外島燦金色的沙土上。
炎熱的夏日,隻有樹上的知了還在不分晝夜地鳴叫。
外島,江大力看完紙條上傳遞的信息,將其徹底撕碎,踩成了一團看不清的廢紙。
他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滿是嗜血的狠厲之色。
“大哥,怎麼了?”一個小弟忐忑地問。
“沒什麼,一隻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蟲子。”江大力點燃了一支煙,腳下踐踏的力道更重。
“想算計我?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簡直是癡心妄想!”
他的話語中是明明白白的殺意。
沒想到宋餘那個家夥倒是有幾分聰明,竟然真的猜出了他的身份,還報到了公安局那裡。
不過越是這樣,他的性命就越是不能留。
連帶著那幾個對他身份懷疑的警-察,也得順手全部解決了,不留一點後患。
要怪隻能怪他們自己倒黴,惹誰不好,偏偏惹到他的身上來了。
這不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個兒闖進來嗎?
江大力吐出那根煙,朝著陽光眯了眯眼,眼底全是陰狠毒辣之色。
正在此時,一個小弟飛奔著跑了過來。
“大哥,你讓我關注宋餘他們,我打聽到了一件新鮮事兒。”小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身上都是汗。
“什麼事兒,說來聽聽。”江大力起了幾分興趣。
小弟道:“我聽說宋餘過幾天打算搞一個什麼露天海鮮燒烤,還邀請了隔壁的幾個老頭子,就在對麵的那個廢棄碼頭。”
小弟的聲音有點慌。
他們的貨可都藏在附近,不會被他們發現什麼端倪吧?
“海鮮露天燒烤?”江大力似笑非笑,玩味地勾唇:“倒是個新鮮玩意兒,當成斷頭餐也不算埋汰。”
就憑那麼幾個警-察,就想抓他的把柄?
剛好一鍋端了,他倒不用再費心神。
“是,大哥!”幾個小弟齊聲應道,身上添了幾分凶煞之氣。
跟著江大力混這一行,他們各個手底下都不算乾淨,聽到這種吩咐也是習以為常。
畢竟,他們賺的錢雖然多,但也像是走鋼絲繩一樣,步步危險,幾乎是把頭彆在褲腰帶上。
一旦被發現,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分仁慈。
微風拂過海麵,掀起了淺淺的漣漪,宛若浮光掠金,說不出的靜謐美好。
隻是看似平靜的水麵之下,卻是暗流湧動,各有算計。
在無數明裡暗裡的注視當中,海鮮露天燒烤的日子終於到了。
當下正是傍晚,夕陽西沉。
遠遠眺望,海天一線,天邊像是揮灑了大片的顏料,五彩繽紛的霞光絢麗多姿。
橘黃色、粉紅色、水紅色、橙紅色、葡萄紫、西瓜紅、玫瑰粉……
各式各樣的顏色雜糅在一起,跳躍融合,那是窮儘語言和文字都無法形容的,充滿了震撼的美。
碼頭邊擺了燒烤架,還另外支了幾張畫架。
明璃、柳念她們幾個湊在一塊兒畫畫。
這事兒是柳念先提起的。
她是一名服裝設計師,看到了這般震撼人心的恢弘美景,自然靈感迸發,沉浸在藝術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柳新和明璃則是順便湊了個熱鬨,也吆喝著把畫架擺了出來。
而沐辰,自然不會反對明璃的建議。
且他本就極其擅長作畫,能在心上人麵前展示自己的優勢,他樂意之至。
唯有宋餘一個,純粹是趕鴨子上架,對繪畫那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心裡還在擔心今晚江大力會不會動手,他們會不會有危險,沒一會兒便糟蹋了好幾張畫紙。
“嘖嘖,不行不行。”一個頭發雪白的老人搖頭晃腦地感慨。
他已經上了七十歲,身子骨卻是不錯,身形清瘦,眼神清明,一雙布滿繭子的大手背在身後。
看著宋餘作品的時候,他的眼神裡都是不滿意。
“你的心都不在上麵,又怎麼能作出令自己滿意的畫?”
“張爺爺,是我錯了,我就不擅長這個。”宋餘訕訕地摸了摸頭。
他一溜煙從畫架前爬起來,老老實實地承認自己的不足。
要是彆人這麼說他,他說不準還得氣上一場。
但張爺爺不一樣,他可是外島出了名的大廚,今晚海鮮燒烤的重要掌勺人物。
要是得罪了他,豐盛的美食可就長著翅膀飛了。
“懂得放棄,也是一種人生的智慧。”張爺爺是個十分幽默的老頭。
他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又慢悠悠地踱著步去看其他人的畫。
看了明璃和柳新的,他點評道:“技巧差強人意,匠味太重,感情不足。”
等到了柳念和沐辰的身後,見到了他們的作品,他卻是眼睛一亮,連連讚歎。
明璃收了筆。
張爺爺這樣幽默風趣的長輩,大部分人都很難對他產生惡感。
尤其是他還有著一手令人折服的好廚藝。
見張爺爺的視線久久地停留在沐辰的畫作上不願移開,明璃笑道:“張爺爺,要不你也來畫一個?”
張爺爺哈哈大笑,坦然道:“尺有所長,寸有所短,畫畫就算了,老頭子還是給你們多做點好吃的吧,有什麼想要的不?”
“烤鮑魚,我想吃烤鮑魚。”饞嘴的柳新第一個點菜。
明璃也沒客氣,笑道:“烤扇貝、烤生蠔,我來者不拒。”
“好嘞,都記上。”張爺爺笑嗬嗬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