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開學,楚喻都沒再出門。
陳叔開車去青川路接他時,楚喻酒差不多醒了。他本來就沒喝斷片兒,腦子裡存著模糊記憶。先主動結了飯錢,又感謝魏光磊和祝知非,猶豫兩秒,最後還是麻煩他們,替他給陸時帶聲謝謝。
魏光磊開玩笑,說下次過來吃飯,要是有緣碰見了,幾個人再一起拚桌。
楚喻應了聲好,但心裡想著估計沒什麼機會了。
他不傻,能感覺出來,陸時確實不太待見他。
人這麼明顯的不待見他,他乾嘛還往前湊?
楚喻雖然在哪兒人緣都還不錯,但他清楚,自己完全沒到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程度——所謂的“好人緣”,裡麵有幾分是看在楚家的麵子,他心裡還是有數的。
不待見就不待見,反正以後也不會有多少接觸。
回家之後,蘭姨燉了雞湯,楚喻吃得少,沒想到半夜又吐了個乾淨,嚇得蘭姨趕緊叫了家庭醫生。
楚喻躺在臥室的床上,那種整個人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覺又來了,血管一突一突,像是要爆開一樣,口渴得厲害,但連喝三杯水都不管用。
醫生全都給查了一遍,結果顯示一切正常,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但楚喻堅定地表示自己在發燒,全身都燙,最後,醫生下了個自主神經功能紊亂的診斷,藥都沒開。
不過楚喻是真的虛弱了。
賀致浩打電話過來,問楚喻要不要參加聚會,都是認識的人,大家趁著沒開學,抓緊時間玩個通宵。
聽電話另一頭吵鬨的厲害,楚喻握著手機,慢吞吞地在床上滾了半圈,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有氣無力地拒絕,“病了,無事退朝,你那邊聲音吵得我耳朵疼。”
兩家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之前又同校同班,一起玩兒了好幾年。賀致浩估計是換了個安靜的地方,有兩分擔心,“真病了?醫生看過了嗎?什麼病?”
“自主神經功能紊亂。”
“我操,牛逼了,這他媽聽起來好嚴重啊,楚喻你開學能起得來床嗎?”
“滾滾滾,我這麼愛學習,就是爬也會爬到學校,把暑假作業給交了!”
賀致浩大笑,“我們喻少厲害,到時候我一定到場圍觀!”
“不說這個,賀致浩我問你啊,你有沒有——”
“什麼?”
楚喻琢磨了一下,最後沒問出來,“沒什麼,算了,你玩兒你的,開學見。”
放開手機,楚喻舔了舔乾燥的嘴唇。
他沒問出來的那句話是——你有沒有連續幾個晚上,都夢見同一個人的情況?
他有。
他已經連著好幾個晚上夢見陸時了。
每次都是那個曲曲折折的巷子,陸時朝他看過來,左手臂上的傷口潺潺流著鮮血。
九月一號開學,提前一天到學校報到。陳叔開車送他,蘭姨也一起——宿舍兩個月沒住人,裡麵什麼都得換。
車開到嘉寧私立外麵那條街,直接動不了了,前前後後,車山車海。每次開學都要來這麼一次,換以前,楚喻懶得等,會開門下車自己走去學校。
但連著好幾天的發熱耗光了楚喻的力氣,他腦袋靠著玻璃窗,懨懨地發呆。
蘭姨和他說話。
“早上大少爺和小姐都打了電話過來,聽小少爺你還沒起,就都說彆吵你,讓你好好睡。”
“嗯,”楚喻抿著唇,眼睛慢慢眨了兩下,遲疑著問,“我媽呢?”
蘭姨溫和道,“夫人沒來電話,估計是太忙,但夫人心裡肯定是記掛著你的。”
騙人。
楚喻自己比誰都清楚,他媽心裡還真沒記掛著他。
就一條街的距離,車挪了半個小時才停在校門口。
學校大門估計暑假才刷了新漆,陽光下金光閃閃的。楚喻穿著校服往裡走,繞過嘩嘩噴水的雕塑噴泉,一路去往教學樓。
一排排行道樹高大茂盛,公告欄前麵還擠著不少人。楚喻沒去擠,高二打亂了重新分班,今天一大早,新班級和樓層的信息,教導主任就提前發到他手機上了。
嘉寧私立最不缺的就是錢,明明在二環以內,占地麵積卻驚人的大,圖書館足球場籃球場網球場遊泳館樣樣不缺,還奢侈地建了馬場、植物園、玻璃溫室等等一係列滿是資本主義腐朽氣息的設施。
教學樓是恢弘的歐式建築,紅磚外牆,尖頂,學院氣息挺重。一共五樓,裡麵還配了電梯。
不過就電梯那點運載量,排隊不如爬樓梯,誰排誰傻逼。
楚喻今天就是那個傻逼。
他告訴自己,我在生病,要是爬樓梯半路上暈過去了,那才是真傻逼。
等了五趟,才坐電梯到了四樓。
高二a班,楚喻的新班級。
他到的時候已經打預備鈴了,教室裡隻零星空了兩三個位置。班主任站在講台上,楚喻拎著空書包,有氣無力地喊了聲“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