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下了好幾天的雨, 中午總算是放晴了。陽光不暖和, 還晃眼睛, 但總比陰沉沉來得舒服。
楚喻把書立著, 擋臉, 手撐著下巴昏昏欲睡。
數學老師感冒,嗓子啞, 拎著水杯進教室時就說, 大家這節課安靜些,他講課聲音會比較小。
楚喻聽了一會兒課,實在撐不住, 開始打瞌睡。他撐住眼皮,扭脖子往旁邊看, 發現不僅他,不少人都快在犯困。夢哥還跟他一個路數,課本立得好好的, 人睡得都快打呼嚕了。
陸時被叫起來講大題的解法, 楚喻瞬間清醒了, 坐直, 豎著耳朵, 聽身後椅子在地麵摩擦,接著傳來的是陸時的嗓音。
很好聽。
陸時講題的時候,從來沒什麼廢話, 幾句話就把思路捋得清晰,還給出了一二三種解法。
楚喻聽見李華手裡正轉的筆“啪”一聲落在課桌上, 低聲跟章月山說話,“原來是這樣,老師剛剛講的太複雜了,陸神這個解法簡潔很多。”
楚喻聽著,心裡咕嚕咕嚕冒出點高興,心道,那當然!
下課,祝知非抱著厚厚一本習題集來找陸時,手指扶扶眼鏡,“這天氣也太潮了,都快被悶成蘑菇了。”
楚喻正借了章月山的魔方玩兒,接了句,“我要是變蘑菇了,肯定是毒蘑菇,劇毒那種。”
祝知非不解,“為什麼啊?”
楚喻彎起眼尾,“因為毒蘑菇長得好看!”
“哈哈哈非常有道理了!”
祝知非被逗笑,又歎氣,“草了,期中考退步了兩個名次,我媽的焦慮症都要犯了。”他把題攤開放在陸時麵前,“就這道題,我算一節課了,硬是沒算出來!”
陸時捏著鉛筆,隨便拿了一張草稿紙,開始講。
李華積極地湊過去聽,方子期路過,也停下來看題。
楚喻背靠著牆,手指玩著魔方,眼睛看向被人圍著的陸時。
捏著筆的手指骨節分明,校服領口扣子沒扣上,露出肩頸線條,那裡他熟悉,咬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嘴唇有些薄,講題時聲音不高,聽在耳朵裡酥酥癢癢的。
一切都沒有變化。
那一個晚上,染著酒氣的陸時,隱忍哭泣的陸時,手腕蓋著眼睛沉默的陸時,都仿佛是楚喻自己虛構出的幻覺。
但楚喻又清楚,都是真的。
隻不過一夜之後,陸時就將所有的情緒,重新藏了起來,半分不露。
但越是這樣平靜,楚喻就越是心慌。
再回想自己才聽到真相時的驚詫與寒意,難以想象,陸時在得知真相時的心情。
應該不止是難過吧?
卻又必須在人前,做出無事發生的姿態。
想到這裡,楚喻眼睛又有點酸了。
“楚喻。”
楚喻偏頭,就看見陸時停下筆,遞了一張紙過來,上麵寫著一道題。
“把這道題做了,轉移轉移注意力。”
說完,他垂下眼皮,繼續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給祝知非講題。
楚喻在桌肚裡找了好久,才扒拉了一支筆出來。覺得不好看,又重新找了一支。
題是陸時現寫的,差不多比楚喻的水準高出一點點,處於“這道題我想想還是能解、但又不能很快解出來”的水準。
楚喻認真做題,等上課鈴響了才把答案算出來,轉身拿去給陸時看。
陸時看了眼步驟,“對的。”
上課鈴的響聲裡,陸時隔著課桌,沒怎麼用力地捏了捏楚喻的嘴角,低聲道,“乖點兒,彆要哭不哭的。”
楚喻拒不承認自己剛剛眼睛紅了,“誰要哭不哭了?”
“小哭包啊。”
楚喻哼了一聲,不想再跟陸時說話了。
進來的是英語老師,楚喻把課本拿出來,立著,繼續擋臉。手伸進桌肚裡,想拿漫畫書,碰到封麵,又放棄了。
他用食指,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有點燙,還有點癢。
楚喻趕緊撤手。
他這幾天,都有點神思不屬的,夢哥那句“但凡你或者陸神是個女的,老葉就要找你們談話了”,一直在腦子裡轉悠。
早戀……
要早戀,得先有喜歡的人。
那他,喜歡陸時嗎?
這個疑問一出來,楚喻自己先倒吸了口氣——這想法,真刺激。
但這還真是個問題。
有女生來找陸時要電話,他會緊張。陸時難過,他也會跟著難過。他們晚上睡一張床,坐前後桌,他還吸陸時的血。
可是這些,應該不足以佐證吧?
楚喻有一點不確定,他到底是喜歡陸時,還是依賴陸時。
因為依賴,所以害怕陸時被彆人搶走?
這個念頭一出來,楚喻在心裡嘖嘖搖頭,哪兒有這麼多矯情!
晚自習下課鈴一打,章月山和李華就跑沒影了。周五,楚喻今天也沒準備回家,照例陸時去哪兒他去哪兒。
祝知非拎著沉甸甸的書包,站教室門口喊人,“陸哥,校花,走了走了!”
三個人順著人潮出校門,門口的馬路已經被擠成了停車場,前後都看不見儘頭。學生家長擠在一起,還有不少發傳單的在中間,根本不問要不要,直接把傳單往人手裡塞,十分粗暴。
這些傳單多半都來自各類補習班,會寫上諸如“三十天提高總分”、“名師精講,助你更上一層樓”之類的廣告詞。楚喻手裡被塞了好幾張單子,一張是雅思提高班,一張練英語口語,還有一張是——
陸時發現楚喻站原地沒走,轉身問他,“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