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邊上的水溝不深,三尺多點。
因為前幾天剛下過雪,所以水溝裡滿是臟汙的積雪和泥水,二皇子拉扯著太子一起進溝……哥倆都沒受傷,隻是衣衫和顏麵有些受損……
聞訊而來的世家子弟們不至於指指點點,但麵上都帶了點兒笑。
太子讓侍衛們拉了上來,他盯著二皇子半天沒言語,一副當眾無論如何不能發作的樣子。
二皇子被太子盯得惱火,猛地推了太子一把。
太子身周有好幾位侍衛,這大力一推除了讓太子踉蹌兩步,濺了點泥點子到太子身上,再無其他效果。
二皇子氣得俊臉通紅,招呼都不打,扭頭走了。
太子無奈地搖了搖頭,也在侍衛攙扶下,回自己的營帳去了。
短暫的小鬨劇迅速傳遍整個圍場。
回到自己的營帳之中,換過乾淨衣裳的二皇子對正倒茶的尤氏說,“我親自試過了,老四穿著全套內甲,不然他理應躲開我那一下。”
大周的頂尖內甲內層是石棉,外層則是鐵絲精編而成,不防劈砍,但切割和穿刺很難造成致命傷。
隻看這防護效果,就明白這套內甲輕不了,所以二皇子才說太子避不開他那一推。
尤氏在這一點上相信二皇子的判斷,“本來刺殺太子就是下下策。您隻要顯得比他更有能為,他承不住大事接連出錯便是。”
二皇子盯住尤氏,不光是神情冷,聲音更透著股子涼意,“我讓你辦的事,你沒辦好是嗎?”
尤氏泰然自若,“關外的神射手我請到了,讓他們假扮被困的獵戶也勉強使得。但到時候除了意外,他被捉了,我可不敢保證他什麼都不招認。”
實際上她這次準備的全是死士,隻是她不肯跟二皇子說實話而已。
原本伏低做小溫婉體貼的外室態度驟變,二皇子暫時壓住心中湧起的怒意,“你接著說。”
“我請的能人無非是錦上添花。”尤氏附在二皇子耳邊說道,“殿下,如今管著圍場牲畜的可是太子曾經的小舅子……如今很是鬱鬱不得誌。”
話說皇帝帶著皇子與世家勳貴們來打獵的圍場,哪怕是鹿,兔子和狐狸這等小動物也都要喂養過一段時間,除去少許野性,才能正式丟進圍場供貴人們練手。
而圍場中食物鏈最頂端其實是……野豬。眾所周知,野豬的戰鬥力一點不低,尤其是成年雄性野豬,視作小型猛獸也沒什麼問題。
尤氏留出時間給二皇子思考,“野豬其實也很好用。”
二皇子聽懂了,也來了興趣,“給預備好的這些畜生喂點藥,你是這個意思?我記得宮裡就有讓畜生發狂的秘藥。”不等尤氏回應他放聲大笑,“太子有顧瀟瀟,我有你啊!”
尤氏順勢靠在二皇子懷中,翻了個白眼:她見識過野豬的能耐,隻等二皇子跟太子雙雙重傷!
兩天後冬狩正式拉開帷幕,容道遠和大哥進入圍場,不遠處一隻野豬衝著他們就是一個“野蠻衝撞”……
他眼疾手快,彎刀刀背直接瞧在野豬脊背上,再把野豬拎在手裡,觀察了一會兒便篤定說,“喂藥了。”
有些話不必明說,給預備送進圍場的畜生喂藥,再把明顯不對勁兒的畜生送進圍場,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基本做夢——專為圍場圈養牲畜的地方不比圍場小,從上到下足有好幾百口子……
偏偏這事兒就這麼成了,可見背後不知道多少人在……渾水摸魚。
最起碼皇帝心知肚明。
霍大哥知道問題的嚴重性,“這回像我這樣隻會騎馬,來圍場就是四處逛逛充個數的世家子弟可不老少。麵對三五成群發狂的野豬,哪怕有侍衛長隨保護,一個手足無措跌下馬來,非死即傷。縱是身手不錯的世家子弟,猝不及防之下遇上三五十隻一起衝鋒的野豬又該如何……”他閉了閉眼睛,“皇帝怎麼能做得出來!”
容道遠認真糾正便宜大哥,“皇帝做不出來這麼下作的事情,但他能默許二皇子做。”
霍大哥:……光是發狂的野豬就夠要命的了,此時還不知多少人等著“黃雀在後”,饒是他都有點不寒而栗。
霍大哥還沒徹底緩過勁兒來,二十騎兵便由遠及近。
為首的那位一指他們哥倆,態度頗為傲慢,“我找你們找得好苦,你倆跟我來。”
容道遠眼尖,掃過為首小將的腰牌,便知道這群人名義上屬於東宮,但大概率不是奉太子之命前來生事。
因為太子其實目的相對單純,就是讓二皇子徹底不能翻身。
至於幫助顧瀟瀟解除婚約,他樂意順手為之卻不想節外生枝;顧瀟瀟就不一樣了,想要霍大哥死,都成了她的執念。
於是容道遠一把將霍大哥拉到自己身後,問這小將,“顧家大小姐想將我們兄弟就地格殺,還是拉我們去背鍋?”
被戳中心思,為首小將大喝一聲,“你彆敬酒不吃……”
容道遠揚起鞭子,半空中軟鞭仿佛活了過來,在空中劃過一道白光,死死纏住那小將脖頸。
容道遠用力一扯,直接把小將拖下了馬。
就這一招,徹底鎮住了在場眾人。
他看著蜷縮在自己馬前腿邊上,絲毫不敢動彈的小將,再次柔聲問,“你剛剛說什麼?”
小將渾身無處不痛,卻艱難道,“我想給您敬酒……”
霍大哥:……
也對,能為顧瀟瀟收買,又有多少節操?
容道遠正要再問幾句,就聽不遠處傳來陣陣怒吼:“救駕!有野豬!”
皇帝這會兒應該在圍場入口處的大營中處理政務,不可能瞬移到他們這裡,但他依稀記得南瑾平和她哥就被分在那個方向狩獵。
需要說明的是,有資格參加冬狩的世家子弟,哪怕是白身,身邊都能有十個披甲侍衛貼身保護。
即使侍衛們在圍場隻能穿輕甲,但隻要武器在手,自家公子小姐不拖後腿,合力對付十幾隻發狂的野豬其實不在話下。
南家兄妹肯定不屬於會拖自家侍衛後腿的主公,更關鍵是……憑他對南瑾平的了解,南瑾平想求救一定會大聲招呼他。
於是容道遠看向被他拖拽在地,白衣已然變灰衣的小將,“你奉命把我們引到那邊去?”
小將麵現求饒之色,努力點了點頭,他剛剛真以為自己要死了,“我隻是被顧瀟瀟收買,但顧瀟瀟給我的銀子隻夠奉命,而非賣命!”
這回答就很真實了。
容道遠胳膊一抖,長鞭卷著小將在半空中轉了一圈,落在了霍大哥侍衛腳邊,“先綁起來。”
霍大哥身邊侍衛都是趙大舅特地找的,從戰場上退下來的百戰老兵。
霍大哥頷首,侍衛們整齊地下馬,把摔得止不住嗚咽出聲的“灰衣”小將以及當場投降的小將隨從全都五花大綁了起來。
在此期間不遠處的驚呼聲不絕於耳,隻是越聽越假,因為對方喊叫聲逐漸敷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