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芽兒抿了抿嘴,道:“大娘和大伯說話被我聽見了,我就聽見幾句,原話是‘娘不會真動那主意了吧’,‘你管這事做甚’,‘我倒不想管,關鍵你娘願意?’,‘那是個寡婦,跟老三什麼關係’,‘是個寡婦,但是個有錢的寡婦’。”
其實大芽兒學得並不像,但通過這些細碎的隻言片語,已經讓晚香腦子裡出現了一副畫麵。
哪句話是田蘭花說的,哪句話是楊大洪說的,幾乎是如臨現場。而且通過這些話,她還得出了一個信息,這個信息大芽兒似乎也懂。
這就是這孩子頂著大太陽陪她出來走一趟,猶豫了一路才說來的原因?
晚香複雜地看了大芽兒一眼,沉默了。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杜家雖然也是妻妾成群,但杜家規矩嚴格,那些妾從來鬨不到她娘麵前,自然也鬨不到她麵前。
她進宮後,那些嬪妃們雖然屢屢作妖,可因為她以前跟陛下差著輩分,打心底就沒把自己認為是皇後,該管著那些嬪妃,所以很多烏七八糟的事,她從來不主動去看去聽,也就沒有這方麵的經驗。
現在就是說楊家想給楊大誌找小老婆了?
不,鄉下人哪有娶小老婆的,沒得連累一家子被外人笑話,那就是說苗氏已經給楊大誌找好下家,想休了她另娶?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畢竟現在她已經不聽話了,苗氏又向來厭惡她。
炎炎烈日,地麵被烤得冒著熱氣,都入了秋還這麼熱,也算難得。
晚香看著大芽兒,有些遲疑道:“大芽兒,如果有天我跟你爹和離了,你是願意跟著我過,還是跟著你爹過?”
大芽兒猛地一下抬頭,大眼睛頃刻之間就彌漫上一層水霧,可還不讓人看顯,她又很快地低下頭。
晚香有些唏噓,也有些感歎,伸手撫了撫她的小腦袋。
要是怎樣的心理曆程,才能讓一個才不過六歲大的孩子懂得這一切,甚至學會了倔強,學會了遮掩。
六歲的她在乾什麼?
每天都在跟娘跟祖母耍賴,不想學女戒女德,不想背那勞什子書,還被祖母摟在懷裡心肝肉的叫。
有的人成長的很早,有的人卻很晚。晚香突然想到她十四歲那年,不得不麵對必須進宮做皇後的時候。
她突然笑了,拍了拍大芽兒的肩膀,“現在答不上也沒關係,你可以過幾天再告訴我。”
兩人繼續往前走,都很沉默。
漸漸的,大芽兒變成慢了晚香一步。
晚香回頭看了看她,也不好去催,隻能默默走著。
“我還是跟著你吧,你那麼蠢,又那麼笨,要是被外人騙了欺負了怎麼辦?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出去的那幾趟,根本不是回娘家,大舅母和二舅母根本不喜歡你,你在那家裡待不住。”
晚香站定,背著身,笑了。
“可我姓楊,我奶沒那麼容易會讓我跟小芽兒跟你走的。”女孩聲音裡有著小小的低落和忐忑。
晚香轉過身來,揉了揉這個彆扭丫頭的腦袋,越揉越喜歡。
她蹲了下來,看著她道:“彆擔心,這事我會想辦法,你不是知道我出去的那幾回不是回娘家?”
晚香露出一個有點頑皮的笑,像在分享什麼秘密,“其實我去偷偷地找了個小買賣做,如果能賺到錢,給你奶銀子,她肯定會願意把你和小芽兒給我的,就是不知道你和小芽兒願不願意跟我過了?”
大芽兒仰頭看她,娘臉上的笑容大大的。
太陽太刺眼了,她彆開臉,揉了揉眼睛。
“等你賺夠銀子再說吧。”說完,她就扭頭走了。
真是個彆扭的丫頭。
晚香搖頭歎笑了一下,隨後跟上。
*
明明天比之前夏天那會兒還熱,日頭也烈,村裡的人卻都是喜氣洋洋。
因為懂莊稼的人都知道,一年的收成好不好,也就看這些天了。
該乾的活兒都已經乾完,就等著是時候收割,所以今天楊家的男人都沒出門。
楊大誌也沒出門,好不容易吃罷飯,他抽出空來想跟媳婦說說話,還沒開頭,他娘就在外麵叫他。
“剛好瞅著這會兒也沒什麼事,你幫我送些東西去你表妹家。”
表妹?
楊大誌這才反應過來,是說昨天來的那個婦人。
“娘,你什麼時候有這個遠方親戚了,我以前怎麼沒聽你說過?”
“以前她上門的時候你不知道,問那麼多做什麼,讓你去就去。她一個婦道人家不容易,又死了丈夫,地都沒人種,隻能把地租給彆人。你把那袋子糧食送過去,再背些柴,去了要是看到什麼婦人家做不了的重活,就幫把手。”
這就是苗氏一向說話的樣子,楊大誌也沒多想,心裡也對這個表妹為何上門有點明悟了。
這是家裡沒糧食吃了?也是個可憐的。
楊大誌背著東西出了家門,晚香隻知道苗氏把楊大誌喊去乾活了,也沒有多想。
見兩個女兒都睡著了,她也就陪著睡了會兒,睡了大約有半個時辰的樣子,大芽兒的小夥伴紅丫喊她出去玩,兩個孩子都去了。
晚香想著還有幾件衣裳沒洗,就在院子裡洗衣裳。
天陰了下來,大片的烏雲遮住了太陽,大芽兒從院門外跑進來,有些急匆匆的,小芽兒在後麵喊著讓她跑慢點,她都沒理會。
“怎麼了這是?”
“娘,剛才有個男的跟我說,我爹去楊溝村找姓何那寡婦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看有親問什麼時候入V,我這幾天有事沒有存稿,大概就是周一或者周二。
入v後會努力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