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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桂蘭站在院子裡, 看似緊繃, 實則眼睛一直沒停止四處看。
越是看, 她心裡越是複雜。
關於晚香的事, 她一直不願多聽多問,可免不了有些消息會傳到她耳裡來。尤其家裡還有那樣一個碎嘴子,且唯恐天下不亂的大嫂。
從田蘭花嘴裡, 何桂蘭得知晚香日子過得還算不錯,也不知從哪兒弄來的銀子,竟然不缺吃穿。
再過幾天, 口風就變了,變成了馬丁黑為何會求娶老三媳婦。
這話其實是田蘭花故意說來氣何桂蘭的, 她嘴裡的芽兒她娘和老三媳婦是按需出現, 所以就算明知道對方是故意氣自己, 人家拿一句一時改不過來口, 何桂蘭一個剛過門、還是個寡婦改嫁的媳婦, 也發作不了什麼。
諸如此類的話頻頻出現,因此何桂蘭對晚香的動向也能做到足不出戶就聽個差不離,最近田蘭花又開始編排起, 村裡有人看到馬丁黑給晚香送糧食送東西的事。
因為這事, 楊家沒少起齟齬。
苗氏聽了心裡自然不舒服,在她的想法裡晚香就是個離了楊家活不下去的, 楊老漢還指著等前兒媳婦養不過孩子把孫女送回來,又聽說這等有辱婦道的事,肯定臉色也不好。
楊大誌就更不用說了, 就田蘭花這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時不時提上一句,他三天兩頭無緣無故跟何桂蘭鬨脾氣。
在何桂蘭來看,那個女人就算走了,她留下的陰影卻沒走。
她想著,忍一段時間也就過了,日子不就是靠忍出來了,誰知前天卻給她來了個晴天霹靂。
事情還要從楊大江那事說起,他倒也動了心思想管苗氏要點銀子,多少先還點兒免得鬨得太僵不好看。
按理說秋收剛過,各家各戶是一年當中最寬裕的時候,可偏偏楊家出了場事,楊耀宗在鎮上學館裡跟人打了架,把人家孩子的頭給打破了。
對方是鎮上人,自然不像鄉下孩子潑實,彆人可不管彆的,言而總之就是上醫館賠錢,一通下來花了近二兩銀子。
這下可把苗氏給心疼的,把田蘭花罵了個狗血淋頭,楊家其他人也沒少吃她排頭,不然田蘭花乾嘛總是提晚香,就是想轉移注意力。
花了這麼一場錢,楊大江自然也不好要銀子了,想了許多辦法也不過給他幾個銅子兒,沒有銀子隻能萎在家中,想著能躲一日是一日,誰知麻四就是那麼不給麵子,竟然上門了。
事情也沒鬨大,就是亮出欠條讓楊家人還錢。
攏共欠了二十多兩銀子,這還是馬丁黑給抹了十兩,其實楊大江也沒借這麼多,可印子錢都是利滾利的,一點都不含糊。
楊老漢被氣得不輕,楊家其他人都十分震驚,沒想到楊大江竟然會沾賭,苗氏又是撒潑又是打滾想賴賬,可麻四才不吃這一壺,無賴的怕橫的,苗氏也沒鬨騰起來。
二十多兩銀子,可不是二兩多,楊家一個普通的農戶哪來的這麼多銀子,除非賣房子賣地。
就在這當頭,麻四突然轉了腔調,說不想還錢也可以,但有件事需要他們幫忙辦。
其實這事也簡單,就是讓楊家人上門鬨著把大芽兒小芽兒給要回去,雖然和離書在那兒,但晚香沒有戶籍的話,兩個孩子按道理還算是楊家人。
麻四這要求自然讓楊家人詫異,可從楊大江口中得知麻四背後的人是馬丁黑,就什麼也明白了。
最震驚的還屬楊大江,馬丁黑背後乾了什麼,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就想不明白為了一個改嫁的婦人,至於做到這般地步?
可容不得他說個不字,再加上麻四也爽快,說這事辦成了欠的銀子就算了,楊家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隻是答應了該怎麼去做?
這種反悔就相當於吐了口唾沫,卻吐到了自己臉上,誰能不要臉呢?不過楊家人人多,這不就是纏磨上了,何桂蘭在旁邊聽了個大概,想了又想,還是打算來跟晚香知會一聲。
聽完後,晚香久久不能出聲。
過了會兒,才有些複雜地道:“那你為什麼要來跟我說這些?”
一提起這,何桂蘭的臉色也複雜起來,她抿了抿鬢角,道:“都是女人,都不容易,其實若是有法子,我也不想……”
“罷了,舊事不提,你也不用感謝我,反正早晚都會知道,我就圖個心裡安穩吧。”
說完,她轉身就打算走了。
晚香叫住她:“嫁給了楊大誌後,你後悔嗎?”
何桂蘭一頓,沒有回頭道:“有什麼後不後悔的,不過是過日子。”
這話讓晚香十分感慨,歎了一口道:“不管怎樣,祝你順遂。在那個家裡,一味的忍讓是沒用的,隻會變本加厲,若是可以,最好分家出來。”
晚香唯一能說的也就是這些,大抵她不是原主,所以對何桂蘭並沒有太大的恨意,甚至還有些感謝她出來攪局。
何桂蘭點了點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