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須離開。
做出這個決定後，班尼心裡空空落落的，但他還是勉強自己深呼了幾口氣，然後露出一個猶豫表情，彆扭的道歉：“抱歉……羅傑斯先生，我不該這麼說的，是我激動了。我隻是、隻是不能這麼快接受——我可以去和他談談。”
“沒關係的，班尼。”史蒂夫馬上寬容的應了下來，他可以理解班尼的情緒激烈。
男孩深深地看了史蒂夫一眼，突然抓起那份鑒定書，轉身就大步回了房間。小奶音被他自己拋在了身後，聽起來有點悶悶的：“——等我收拾一下東西就去，羅傑斯先生，不用送我！我想單獨和他談談。”
“好吧。”史蒂夫準備跟過去的動作一頓，隻能停了下來。這種事他沒辦法幫上什麼忙，隻能由班尼自己去麵對了。
……
班尼回到房間裡換上了運動鞋，他打量著周圍，卻久久沒動。
羅傑斯先生把他帶回來後，他也有了自己的房間，睡過溫暖的被窩，有了嶄新的背包，每頓飯都能吃飽……這裡給他留下了很多美好回憶。
離開這裡，就意味著今晚的食譜可能又全變成蔬菜了，說不定還要睡橋洞。
儘管這樣想著，班尼也沒有去拿他的背包，往裡麵裝上一點吃的。他隻是猶豫的望了望床頭櫃，走過去把相框裡的照片拆了下來，拿在手裡呆呆的看著。
那上麵一大一小兩個人站在過山車前正笑的燦爛，羅傑斯先生溫柔的藍眼睛凝視著鏡頭，手裡還幫他抱著覆盆子冰淇淋，唇邊的笑容有一絲無奈。
那應該是班尼之前怎麼拍都笑容僵硬導致的。
那天明媚的陽光，小孩子們的尖叫和土豆泥的誘人香味好像還縈繞在身邊，沒想到羅傑斯先生說的“給日後留下一份美好回憶”，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班尼在心裡嘲笑了一下自己，很快回過神，他仔細的把照片塞進褲子口袋，把相框倒扣在床頭櫃上，又耐心的對著鏡子撫平毛衣領口的褶皺，然後挺直了脊背，像他來時那樣大步的走了出去。
“我準備好了。”班尼冷靜的說，他甚至不敢抬眼看羅傑斯先生的樣子，強行壓住語氣裡的匆忙，道彆的說，“路程我們都熟悉，真的不用送我，羅傑斯先生——再見！”
“晚上回來還喝酸奶嗎？家裡的要喝完了。”史蒂夫一直送男孩到了門口，突然想起來的問道，“我是說——呃，你晚上——”
“可能不會回來。”班尼替他補上這句話，竭力裝作自然的樣子，低下頭匆匆的跑走了。
“……”
史蒂夫站在門口看著男孩的背影，藍眸中的神色徹底沉了下來。
不對勁。
如果他發現不了這一點，他也不是戰場上下來的美國隊長了。
金發男人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遠遠地看著班尼跑的飛快，熟練的甩開各個角落裡的監控和神盾局特工。
——那些特工看到史蒂夫投過去的視線，神情都有點尷尬，紛紛往後退開，不再監視了。或者說，在美國隊長同樣也在的情況下，他們可以隻遠遠地盯著了。
班尼的魔力非常特殊，他在一眨眼間都能把跟蹤的人甩開，很有迷惑性。就算是史蒂夫，也得緊緊的盯著才不至於跟丟。這才是男孩有底氣天天甩掉神盾局特工的原因。就算那些特工知道又能怎麼辦？上麵首先有美國隊長護著，每次男孩隻是跑出去玩幾個小時就自己回來了，他們還不是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過這些可憐的特工誰都不知道，這一次的班尼跑出去，已經打定主意不再回來了。
史蒂夫神色沉鬱，一路無言的默默跟著，半個多小時後，男孩終於確認周圍沒有監控也沒有特工了，半滿的垃圾箱旁就是一條長椅。幸運，這簡直是最好的環境。
在史蒂夫眼睜睜的注視下，他看著小男孩熟練的往長椅上一縮，就抱著雙膝不動了，長長的眼睫毛垂落下去，遮住了所有的神色，班尼的表情終於變得安寧平靜，他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了照片，開始發起了呆。
“……”史蒂夫大步的走了過去，垂在身側的雙拳也攥了起來。他看到男孩突然受驚的一抬頭，魔力感知到了他的存在，小孩突然就整個僵在了原地，望著他驚得說不出話，然後就變成了強裝鎮定，男孩又把小臉板了起來。
史蒂夫索性也不說話，一言不發的挨著班尼坐到長椅上，視線望向了遠處——這條僻靜街道上唯一開著門的一家破舊咖啡館。
空氣中是一陣難熬的死寂。
班尼用屁股磨了好半天長椅，扭來扭去，他很少這麼躁動，但是班尼看到羅傑斯先生這種生氣的反應，實在局促不安。
“你還是不想對斯塔克先生坦白身份嗎？”史蒂夫語氣平緩的問，聽不出他的情緒。
班尼沒什麼好否認的，垂著頭默認，他在長椅上抱著雙膝縮成了更小一團，額前的幾縷卷發也隨著他的動作前後晃了晃，看起來可憐又倔強。
“你知道……我是你現在的監護人。”史蒂夫斟酌著字句，用更緩慢的聲音說，“在你也同意的情況下，我有義務撫養你到成年。”
史蒂夫不認為小班尼是討厭他才離開的。一開始班尼對他的討厭和抵觸是很明顯，但這一個月相處下來，小男孩肉眼可見的對他態度軟化下來。雖然在外人眼裡還是很凶，可是史蒂夫知道班尼隻是不擅長表達自己。
——況且剛才班尼還拿出兩人的合照發呆呢。
“唔，嗯，其實我之前就有一個想法。”金發男人的聲音突然染上了一瞬的局促，他尷尬的頓了頓，還是垂下視線，那雙漂亮的藍眼睛帶著一種莫名的力量，目光沉靜柔和的凝視著班尼，“本來今天知道你的身份後，我以為不行了，但是現在……”
班尼傾聽的把臉轉向了那個方向。金發男人周身那種帶著怒氣的攝人氣場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柔和的東西。
“班尼，你願意跟著我姓羅傑斯嗎？”史蒂夫停頓了好幾秒，才問出了聲。他已經看懂了男孩的情緒，那不是對他的討厭，隻是小班尼的自尊心和不安在作祟。
他甚至有點怪自己，如果能想的更清楚，其實史蒂夫該猜到班尼會跑走的，這個孩子太敏感了。
“跟著你姓羅傑斯？！”班尼被這句話驚到了，忍不住複述了一遍。
“那樣我們就不再隻是監護人和被監護人的關係——當然，你願意還保持現狀也可以。”史蒂夫很快的補充一句，繼續語氣溫和的敘述他的想法，“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成為你的養父。一切不會有什麼改變，你可以繼續自由，唯一不一樣的是我們的關係。”
養父……
班尼麵對這個拋出來的提議，竟然沒辦法一口拒絕。他在嘴唇間默念著這個詞彙，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讓羅傑斯先生……當他的養父嗎？
“跟我回去吧。你可以慢慢考慮，想好再回複我。”史蒂夫站了起來，臉上終於露出了輕鬆笑容，他抿了下嘴唇，開始揶揄自己，“班尼，我今年已經快一百歲了，身邊還沒有一個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