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畫點點頭:“不知道是她吃錯東西,還是什麼原因,檢查一下就知道了。”
嶽豐皺眉,也沒再多說什麼。
這時,一行人走進來,身上都掛著牌子。
嶽豐一看,就低聲跟沈畫說:“當地疾控中心的人。”
沈畫看一眼,巧了麼,今天是同學聚會?
又一個同學。
閆正濤。
嶽豐立刻上前交涉:“你好,我是嶽豐,這位是農業部動物防疫特邀專家,我們已經跟衛生部門相關負責人聯係過,需要見一下感染者,給他們做個簡單的檢查。”
閆正濤微微皺眉。
他旁邊人立刻說道:“不好意思,這是我們疾控中心的閆主任,你們說的情況我們沒有接到通知。”
閆正濤也皺眉說道:“農業部動物防疫專家組不是已經去養殖場了嗎?你們又是什麼特邀專家,動物防疫的專家,跑來醫院做什麼?動物防疫和感染患者治療,完全是兩碼事吧。”
邊上人也笑:“你們找錯地方了吧。”
嶽豐臉色淡淡的:“沈醫生是農業部的特邀專家,但她不是獸醫,是人醫。”
閆正濤笑了笑:“不討論她是什麼醫生的問題,現在我們這邊是特殊隔離病區,沒有上級準許,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入。你們的身份也還有待確定,如果是真的,就請儘快申請通行證,我們一定會配合。”
嶽豐無語了,這官腔打的。
要核實身份,直接拿沈畫的證件核實不就完了!
這個閆正濤,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是副班長,特彆熱衷參加學生會的活動,什麼乾部都相當,就是個官迷。
沈畫懶得多廢話,給嶽豐使了個顏色,兩人就打算離開。
剛要走,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快步進來,看到嶽豐就連忙笑著迎上來。
“嶽總,您來G省也不提前說一聲,您打電話到公司說要用車,我這立刻就安排,親自帶人送過來。”
男人笑著說道,“車是您要求的越野,也配了司機。”
嶽豐點頭:“司機就不用了,我自己開。”
男人連忙說好,又問嶽豐會在清市待幾天,分公司這邊好安排。
嶽豐說不用管他。
閆正濤看到來人時,有些驚訝。
那人是G省山海生物製藥公司的負責人,市裡的納稅大戶、慈善大戶,各位領導的座上賓,跟他們衛生防疫部門關係密切。
閆正濤這個清市疾控中心的主任,人家見了最多客套幾句,就連他的頂頭上司,衛生局的一把手,也對那位負責人禮遇有加。
“白經理?”
閆正濤笑著過來打招呼:“咱們之前見過,記得嗎?”
白經理看到閆正濤,也笑道:“疾控中心的閆主任,記得,怎麼不記得。”
閆正濤立刻笑道:“剛才這兩位說是農業部的動物防疫專家,我們沒接到上級通知,還對兩位的身份有所懷疑。白經理你但凡早來一步,也不會鬨誤會了。”
白經理有些驚訝:“農業部的專家?沒有啊,這位是我們山海集團總公司的嶽總,這位……是嶽總的朋友吧。”
山海集團總公司的!
能讓分公司負責人如此謹慎對待,這位嶽總的身份絕對不一般。
而且好像山海集團的董事長,好像就是姓嶽吧。
這位,莫不是少東家?
閆正濤有些無語。
這麼一個大老板,出行都不帶上幾個助理保鏢的嗎?看起來如此簡單,叫他判斷身份都沒法判斷!
而且這位也不按常理出牌,以他這身份,直接通知市裡,市裡肯定把接待工作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又怎麼會叫他在這兒得罪人。
心裡吐槽得不行,麵上卻是笑容滿滿。
嶽豐見多這種人了,一個市疾控中心的主任,官威就大的很。
他再次介紹沈畫:“這位是農業農村部的動物防疫特邀專家,要求見一見感染者。”
閆正濤連忙說道:“上級部門的專家,那當然可以。麻煩出示一下證件,我們工作人員做個登記,也請專家去換一下防護服……”
沈畫拿出證件,工作人員拿去核對登記,她則去換防護服。
終於見到感染者。
正如農業部大佬說的,感染者的感染表現就是普通感冒,沒有特殊症狀。
她給幾位感染者進行檢查診脈,從脈象上看,就是普通感冒,但是容易降低人的抵抗力,更容易引發肺炎。
比如有一位感染者,沈畫從脈象上看到他的肺部有點問題,可實際上從胸片上看卻又沒什麼問題,感染者自身並無不適症狀。
還有痊愈的那位感染者,體內仍然有少量病毒存在,這樣的話,他就依舊具有傳染性。
另外,由於感染的樣本太少,沈畫也不能確定這種感染是否有針對性,以及是否對全部大眾都表現出低致病性。
從隔離病房出來,沈畫經過嚴格的消毒。
嶽豐看向她:“結束了?”
沈畫點頭:“嗯,現在我們去養殖場。”
閆正濤連忙上前一步,衝沈畫笑道:“沈畫是吧,老同學啊!你這可真是,不會是沒認出我吧?不至於啊,畢業到現在,也就三年?”
看樣子是剛才看過沈畫的證件,認出來了。
沈畫點點頭:“長久不見,不太敢認。”
閆正濤連忙笑起來:“我這還是老樣子,都沒什麼變化啊。倒是你,這變化才大得不敢認。以往班集體什麼活動都不參加,畢業也不見蹤影,倒是沒想到,你這走得比誰都高。農業部的特邀專家,真叫人刮目相看。”
沈畫懶得多說什麼。
閆正濤道:“咱們這老同學多年不見,到了清市,我這東道主怎麼都得好好招待啊,不然叫同學們知道,不得說我這副班長小氣?這樣,G省可有不少咱們的老同學,這工作短時間也走不了吧,找個時間咱們老同學聚聚,我做東。”
“恐怕沒時間。”
沈畫說了一句,就看向嶽豐,“走吧。”
嶽豐立刻點頭。
閆正濤又追了上來:“你們去養殖場是吧,一定做好防護避免感染。這樣,我們疾控中心也有工作人員在養殖場,沈畫你把聯係方式給我一下,我回頭聯係你……”
養殖場。
沈畫和嶽豐到的時候,專家組已經在采集數據了。
穿好防護服,沈畫開始給感染的雞做檢查。
她檢查了幾十隻雞。
嶽豐問:“情況怎麼樣?”
沈畫:“沒有治療的必要,還是應該從防治下手。”
嶽豐點頭。
禽流感病毒已經流行多年,現在大部分的禽流感病毒都有疫苗,養殖戶隻需要選擇自己所在區域容易發生感染的那個亞型的疫苗,在禽類的相應成長期接種疫苗即可。
當然,一種疫苗防控不了所有類型的禽流感。
沈畫說:“我能做的就是,幫你們加快疫苗研發進程。另外就是,我總覺得人感染者的症狀有些不正常。”
嶽豐:“怎麼不正常?”
沈畫:“從脈象上看,那些感染者肺氣不足、陰津虧虛,但從胸片檢查結果上卻看不出來,甚至他們的肺功能也基本正常。希望隻是正常病例現象,不要出現什麼意外。”
專家團隊是由首席獸醫師帶領的。
因為A豬瘟的事情,首席獸醫師對沈畫的印象還是非常好的,見沈畫檢查完畢,他就找沈畫討論一下。
沈畫:“可以治愈,但投入的人力、財力成本都較高,還是應該從疫苗防治入手……”
首席獸醫師點頭:“確實,現在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對人的致病性不高,否則……”
否則,不敢想象!
事不宜遲,沈畫跟著嶽豐去了實驗室。
通過治愈感染禽類,獲取禽類體內抗體,以便獲取準確的疫苗研發方向。
當第一隻嚴重感染的雞被治愈,體內病毒消失,並且順利檢測到抗體存在時,嶽豐也不得不感慨。
“褚維明的那個問題,其實我也想問。”嶽豐笑著說。
沈畫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神學吧。其實說出來道理是很簡單的,就怕我說了你們不信。”
嶽豐:“你說說看。”
沈畫:“你們山海生物技術,就是研究生物的,那你們對生物機體的了解有多少?”
嶽豐:“……這要看是哪方麵的了解了。”
沈畫:“生物機體的活力、潛能。”
嶽豐:“這還真難說。“
沈畫笑:“生物機體非常深奧,人類和動物體都是,還有很多潛能沒有被激發出來。平時生物體生存所用到的,隻是冰山一角。我所做的,是短暫激發生物體爆發出巨大潛能……舉個簡單的例子,危急關頭為了救孩子的母親,能短暫托舉起一輛車。”
嶽豐若有所思:“我大約能夠理解了。病毒疫苗的作用原理就是,通過減活或者滅活病毒,讓免疫細胞殺死這些病毒,從而產生抗體,日後正常病毒進入就會立刻誘發抗體被殺死。而你所謂的激發生物機能,其實等於讓免疫細胞瞬間強大,殺死病毒,產生抗體……”
沈畫:“大約就是這個意思。”
嶽豐笑了:“隻能說,目前的生物研究水平,還沒辦法從根本上解釋你的行為。”
在提供了足夠的實驗樣品後,沈畫就打算回海市。
臨走之前,她給魏思語買了些營養品和一束鮮花,讓快遞員幫忙送過去。
嶽豐還要留在G省這邊一段時間,他安排車送沈畫去機場。
沈畫上飛機後,給霍延發了條消息,就把飛機調成飛行模式了。
飛機已經從停機坪開始往跑到滑行,忽然,空姐匆忙走到沈畫跟前:“您是沈畫女士嗎?”
沈畫皺眉:“怎麼了?”
空姐說:“我們接到上級部門通知,要請您先下飛機,您可以先開機,了解情況。”
沈畫打開手機,就收到了無數條信息。
在無數乘客莫名其妙的不滿聲中,沈畫下了飛機,有擺渡車接她到候機廳。
“嶽豐,什麼情況?”
“是衛生防疫司那邊下的通知,要求你立刻返回醫院,協助H18型禽流感感染者的治療。”
沈畫:“……感染者出問題了?”
嶽豐:“其中一個感染者突發急性呼吸衰竭死亡。”
沈畫揉了揉眉心。
出機場,已經有車子在等著。
上車之後,沈畫又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
“淩先生。”沈畫有些驚訝,“您已經開始工作了嗎?”
淩呈煒:“原本沒那麼快,但是正巧碰上H18型禽流感爆發,我這算是提前開始上崗。也要多謝沈大夫你,不然我就有心無力了。”
沈畫笑了一下,又問:“您這是調到衛生部了?”
淩呈煒:“衛生部,衛生防疫司,副司長。這次H18禽流感疫情由我負責,G省醫院感染者突發死亡的消息傳來,我知道你也在G省,第一時間就想找你協助。”
到醫院,這次表明身份之後,一路暢行無阻。
換好防護服即將進入隔離病區時,沈畫又看到了挺著大肚子的魏思語,看樣子前些天那次,她還是選擇保胎了。
隻是,保胎真的好嗎?
孩子嚴重畸形,大概率會自然流產,就算真的能保到生下來,一個畸形的孩子,對家庭來說會是多大的負擔,對孩子來說更是一輩子的不幸,當然,孩子有可能隻能活幾年。
沈畫也無權乾涉彆人的選擇。
不過,魏思語怎麼哭個不停?
魏思語旁邊有個老太太,更是哭得喘不上來氣。
“明明一大早還好好的,怎麼忽然說不行就不行了?你們不是都檢查過,說就是小感冒嗎?你們還我兒子,還我兒子啊……”
老太太哭得撕心裂肺,非要衝進去看兒子。
一群醫生護士在安撫,保安更是時刻看著,防止老太太真的衝進去。
沈畫一愣。
她轉頭看向身邊的人問道:“死者是誰?”
“沈醫生,死者……是梁運輝,咱們的同學。”閆正濤趕緊回答道。
他看向沈畫的眼神,頗為驚奇。
以前在學校,這姑娘就是長得漂亮,學習也挺努力,但人際關係搞不好,或者說她沒時間搞人際關係。
在閆正濤看來,這姑娘就憑這張臉就完全不用那麼拚,能比誰都爬得高,比誰都過得好。
畢業後,這姑娘就沒了蹤影。
卻沒想到再見時,這姑娘真叫人刮目相看。
前一次見,她是農業農村部的生物防疫專家,她這年齡,再有後台也不可能隨便弄到這個頭銜,隻能證明她是真有本事。
另外那位山海集團的嶽總,對她的態度也充分說明了一切。
閆正濤沒能要到她的聯係方式,還十分遺憾。
卻沒想到,這一轉眼,她竟然又成了衛生部衛生防疫司的特邀專家!被新任的衛生防疫司副司長親自點名,參與感染者突發死亡的調查。
實在是太不可思議。
沈畫也是無言。
死者……竟然是梁運輝,魏思語的丈夫。
四天前給他做檢查的時候,還好好的。
當時她也不想敘舊,就沒多說什麼,反正穿著防護服,梁運輝也沒認出她。
如今,確實再也沒敘舊的機會。
沈畫去給死者做檢查。
的確是肺部出了問題。
“需要對死者進行解剖。”
沈畫說道。
閆正濤點頭:“我們去做家屬工作,讓家屬簽署解剖同意書。”
沈畫想了想,脫了防護服,也過去一趟。
可誰知道,因為丈夫突然死亡,魏思語悲痛欲絕,情緒起伏太大,再次出現宮縮,甚至是出血,現在已經被送去產科。
“去看看她吧。”閆正濤歎氣,“都是同學,她這命啊。”
沈畫沒多說,過去產科。
過去時,梁運輝的母親,魏思語的婆婆,正在哀求產科大夫。
“醫生,可千萬保住我孫子啊。”
老太太泣不成聲,“我兒子好好的人,忽然說沒就沒了,他還是你們醫院的醫生,你們都不救他,現在又輪到我兒媳婦我孫子。我不管,你們一定得保住我孫子,好歹給我們老梁家留一條根啊……”
老太太哭得撕心裂肺。
剛剛承受喪子之痛,這邊兒媳婦又要早產,孫子也麵臨危險。
醫生一臉難色:“情況我剛才已經跟你解釋過了,魏醫生前兩天就有流產跡象,檢查之後發現,胎兒嚴重畸形,不適合保胎。可魏醫生想著,孩子爸爸還在隔離,想等孩子爸爸出來之後,再決定是否送孩子走。誰能想到……孩子爸爸忽然就不在了……”
“你說什麼?孩子畸形?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老太太的聲音很是淒厲,“我請了大師算過的,原本說是女胎,大師給了轉胎藥,說吃了肯定能轉男胎的,一定是個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
產科醫生頓時就驚呆了。
沈畫也是臉色一變,快步走上前去,盯著老太太:“你說,你跟大師求了轉胎藥給魏思語吃了?”
“對啊,花了六千塊啊。”老太太哭嚎,“大師是國手轉世,可厲害了,大家都說靈的很,不可能出錯的。”
沈畫:“魏思語自己也知道?”
老太太哭:“她哪知道啊,她根本不信這個的,說女孩男孩隨便,反正隻打算生一個。她想的倒是輕巧,生一個是女孩的話,我們老梁家的根就斷了!我死了都沒臉進老梁家祖墳。我跟大師求了藥,就慢慢一點點放在她的湯裡,每回還不敢放多,三包藥給她吃了倆月才吃完……”
沈畫簡直要窒息:“難怪,難怪胎兒會中毒,會發育畸形。”
產科醫生也臉色發白:“難怪前期一切檢查都正常,做四維彩超也沒發現畸形。唐篩什麼都正常……我還奇怪說孩子後期畸形的情況極少……”
閆正濤的臉色也非常難看:“老太太你糊塗!那什麼轉胎藥都是假的,胎兒性彆從受精卵就已經確定,沒有任何藥物能改變,那些賣轉胎藥的都是騙子,騙人的!你怎麼能信呢!你兒子兒媳婦都是醫生,你都不知道問問他們嗎?”
老太太:“你糊說什麼,什麼中毒,什麼畸形,不可能的,大師是國醫轉世,他的藥靈的很……”
產房裡的護士,跑了出來:“魏醫生流產了,胎兒……在宮內已經死亡。”
老太太兩眼發黑,失聲尖叫:“不,不可能,不可能!我孫子,我孫子……”
沈畫:“胎兒現在娩出了嗎?”
護士:“已經娩出,是個男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