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堂屋傳來楊老漢怒罵楊繼北的聲音時,劉香蓮用手撐著木板床坐起身,她歪著頭仔細聽了聽,才知道楊繼北把楊老婆子氣昏了!
劉香蓮捂住心口,有些慌張,不會是因為她的關係吧?
楊繼北此時跪在地上,旁邊放著的是那盞豆油燈,楊老漢站在他麵前指著他的鼻子罵,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他也是氣狠了,想先是老三不聽話,現在自己挺喜歡的老四居然也這個樣子。
“我們生你養你還把你造成了禍害是不是!那可是你親娘!就算她暈倒了,你沒手沒眼睛啊!不會知道攙扶一下嗎!”
楊繼北垂著頭,雙手放在身側緊握成拳,雖然沒瞧見臉色,可楊老漢也從他不斷收緊的拳頭上看出了他的不服氣。
頓時也覺得心口疼了。
他趕緊扶著桌子坐下,楊繼東見此忙給他端來一碗溫水,“爹,喝口水,老四你也是,什麼事兒不能好好說,非要把娘氣昏了呢。”
楊繼北悶聲道,“家裡就兩盞豆油燈,大哥大嫂以兩個侄子為由,一直占著一盞,爹娘年紀大了,那盞也就不說了,我們和三哥他們的房間本來就很小,晚上再沒有豆油燈,一不小心就磕磕碰碰。”
“以前我一個人就算了,香蓮身體不好,晚上起夜多,我就想著搞一盞油燈回來,二娘家有閒著的,我就借了,跟娘要點豆油,她直接把我一頓罵,我就回了一句下次我自己去買豆油,這次算借她的,結果她就暈了。”
楊繼北甚至懷疑對方還是裝暈的,他不覺得自己哪裡有說錯。
可聽在楊老漢耳裡,一切都是因為劉香蓮。
“老四啊,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楊老漢歎氣道,“你這話說得委屈,可你二哥二嫂他們呢?這麼多年,有了大花也還是摸黑過日子,人家也過來了。”
角落裡存在感很低的楊繼南一家三口:......
他們倒是想抱怨,這不是沒有大嫂那個好肚子,沒兒子嗎?
說話也不硬氣。
楊繼東也清咳一聲,“主要是毛蛋小,晚上哭鬨時有豆油燈方便,等他再大些,我們也不拿回房裡了。”
“狗蛋小時候,大哥也是這麼對二哥他們這麼說的。”
楊繼北這話讓楊繼東有些下不了台。
楊老漢是聽出來了,老四鑽牛角尖,他就是覺得自己沒有錯,於是讓楊繼東拿著楊繼北的豆油燈去裝了豆油,再遞給他。
“等你娘醒了後,你好生服軟,她不是計較這麼點豆油,而是想著你不應該時不時就去你二娘那借東西,她們本來就不對付,明白了嗎?”
楊繼北拿著油燈,果然神情軟和了下來。
“我知道了。”
“爹,娘怎麼了?”
楊繼西和孫桂芳一臉關心地走進堂屋。
楊繼北立馬站起身,拿著油燈垂著頭就準備回房,結果走到楊繼西身旁時,被楊繼西一把抓住手臂,他盯著楊繼北的左臉頰,那有個巴掌印,打得還挺用力,瞧著臉都有些腫了。
“怎麼還挨打了?”
楊老漢清咳一聲,他氣極甩了楊繼北一巴掌,又讓人跪下的,“你們娘好得很,沒事兒就回房睡吧。”
他一點都不想和楊繼西兩口子多說話。
楊繼西鬆開手,掃了一眼堂屋裡的幾人後,拉著孫桂芳回房了,一邊走還一邊說,“我就說關心也是錯吧,人家壓根不想讓我們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事,也是我們都是被斷了糧的人了,還把自己當一家人嘖。”
這話又把楊老漢給氣著了,他拿起桌上剛才喝了水的碗就想扔過去,被楊繼東一把攔住。
“爹!爹啊,這可是家裡沒有豁口的碗啊!”
楊老漢:.....
楊繼南忍著笑,帶著妻女回了房。
這邊拿著豆油燈回到房裡的楊繼北,正被劉香蓮一臉心疼地觸碰著被打的臉。
“怎麼還打人了。”
“沒關係,我們有豆油燈了,”楊繼北笑道。
劉香蓮心裡歡喜,靠到他懷裡低聲問道,“不是因為豆油燈娘才暈的吧?”
“不是,和這個沒關係,”楊繼北忙道。
劉香蓮放下心,“明兒我回門,我們什麼時候走?”
楊繼北:......忘了回門的事兒了,這剛把娘氣昏,怕是回門也沒啥好東西給他們。
“中、中午後吧,我們還能住一晚。”
他乾巴巴地道。
劉香蓮聞言更高興,晚上睡得也香,就楊繼北睜著眼發愁。
楊繼西二人也不自在,因為隔壁說的話,他們聽了個大概。
二人躲在被子裡說悄悄話。
“一點都不方便。”
孫桂芳幾乎是用氣音說話。
“得早點分出去,”楊繼西也道。
接著二人便相擁睡去,第二天早上神清氣爽的去楊二奶奶那邊洗漱了。
楊二奶奶比他們早起來,此時鍋裡已經在煮土豆丁鹹菜雜糧粥了。
“二娘,我們自己做飯就是了,您和二爺多睡一會兒。”孫桂芳洗漱好了後,趕緊過來幫忙。
“這有啥,我現在也不上工,總想乾點活心裡才踏實,看著你們吃上熱乎乎的飯菜,我心裡彆提多高興了。”
楊二奶奶渾身充滿了乾勁,接著又拿出四個蛋煮上,“一人一個。”
家裡的兩隻母雞爭氣,天天都生蛋,楊二奶奶又是個舍得的,時不時就拿出來吃。
這邊的楊繼北為了討好楊老婆子,一大早就拉著劉香蓮做早飯,劉香蓮想到今兒要回娘家,心情也不錯,跟著起來乾活兒。
因為楊老婆子的房間就挨著灶房,自然也聽見這小兩口的動靜。
她半夜就醒來了,醒來後對著楊老漢一陣哭,說不知道造了什麼孽,先是老三,現在是老三,一個兩個都不聽話。
“倒是聽話,知道乾點活。”
楊老漢也聽見動靜了,他有些滿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