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雋人生有了動力, 在家中度過了自己有生以來最勤勞的一個周末。
而原拓那一邊,則順利地見到了他的祖父,那個昔日在生意場上叱吒風雲的精明老人。
裴老想必早就已經有所安排,除了助理和接他過來的司機, 原拓一路上並沒有遇上其他人,直接被帶到了裴老的麵前。
裴老正在花園裡澆花,見到原拓過來,他手中的拐杖輕輕敲了敲地板, 掀起眼皮打量了這個幾乎從未謀麵的孫子幾眼。
“怎麼會想到要來見我?”他直截了當地這樣詢問。
原拓也並沒有因為正麵對著這位嚴肅的老人而多處幾分敬重, 他單手插/入褲袋, 似笑非笑地回答道:“我也不想來,是父親和李女士先找到我的。”
“這麼多年來不聞不問, 忽然找上門來,總不能是好奇看看我長什麼樣吧?”原拓道, “我琢磨著, 現在我這個人最大的用處,恐怕就是回到裴家充個人頭,所以乾脆自己先送上門來了。”
裴老盯著他,目光像刀片一樣銳利:“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原拓道:“我很清醒。與其等著被人當成工具, 倒不如先利用自己身上的價值換些好處, 好歹還能落到我手裡。”
他回視裴老,慢慢地說:“這不也是目前裴氏房產所秉承的理念嗎?我以為, 您應該跟我有一些共同語言。”
最近房地產市場吃緊, 前一陣子, 裴氏房產剛剛主動拋售了一些股票,卻又將生意範圍擴大了一些,這個舉動讓不少人都高呼看不懂,沒想到被原拓這麼一個還在讀高中的小孩子說中了其中的一些關竅。
花園裡陷入短暫的寧靜,片刻之後,裴老頓了頓拐杖,一言不發地進了書房。
作為有意無意將原拓相關消息透露給裴老的人,劉特助站在旁邊,因為這場祖孫的態度捏了一把冷汗。
直到裴老進了書房,也就代表著他對於原拓初步認可的態度,才讓劉特助心中的忐忑減少了一些。
他識趣地沒有跟進去,不過裡麵二人的談話時間倒也不長,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左右,書房的門重新打開了。
原拓也沒再多說什麼,起身點了點頭就要離開。
相比他的冷靜,反倒是裴老從這個長孫身上感到的驚訝更多一些。
在談話的時候,他甚至覺得,原拓給他的感覺更像是一個平等交談的成年人。
“你多大了?”裴老忽然問道。
原拓怔了一下,然後說:“19。”
裴老又問:“大學想學什麼專業?”
原拓道:“編程吧。”
裴老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聲,不再多言:“去吧,以後每周五的晚上過來陪我吃飯。”
原拓挑了挑眉,倒也沒拒絕,起身離開了裴家。
進門的時候夕陽西下,離開裴家老宅時則已經星鬥滿天了——就好像他見不得人似的。
裴老喜歡在飯後喝上幾盅酒,原拓正好趕上了,便陪著喝了點。
這酒後勁長,當時喝的時候逞強不覺得,此時出了門,就覺得腳步有點發飄,酒勁泛上來了。
他遠遠見到有一輛跑車從對麵過來,轉眼掠過身邊,帶著一股風疾馳而去。
原拓的衣服被那陣風帶的飄了一下,正好看清,車裡麵的人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裴亞輝。
這小子他從小到大大概也隻見過三五回,第一次見麵原拓就把他給揍了,第二次見麵裴亞輝意圖報仇,又遭反殺。
因此雖然見的次數少,這兄弟倆卻可以說都對對方印象深刻,甚為厭憎。
但他們真正的交集還是在原拓的那些夢境中,裴亞輝不學無術,能力平庸,裴洋和李欣麗卻一心一意為他鋪路,恨不得想儘辦法將最好的都奉至他的麵前。
當原拓在為了給母親買一瓶藥而偷偷撿同學不要的礦泉水瓶時,裴亞輝已經可以在家裡辦宴會了。
沒什麼可遮掩的,他生來一身戾氣,就是不忿不平,見到這家夥一回,就想揪過來暴揍一頓。
夜色中車水馬龍不斷,原拓不急著回家,就順著街邊慢慢走。
裴老問他多大了,他沒說,其實今天是他的生日。
就在兩個小時之前,原拓才剛滿十九歲。
他記得在自己七歲之前,母親的精神還正常,那時候日子雖然過得拮據,每年到了自己生日那天,也會得到一個小小的生日蛋糕。
蛋糕還不夠一個盤子大小,上麵用的奶油也比較劣質,吃起來甜膩的過分,但卻是他兒時不多的快樂時光。
但這點樂趣,也在母親的病情愈發嚴重之後,再也沒有過了。
曾經羨慕過他人家庭美滿,生活安逸,曾經也因為自己的命運而怨憤不平,多少人口中輕飄飄的嘲笑揶揄,於他而言,卻有若泰山之重。
心在不斷強大的過程中變得冷硬,本來已經不在意的某些事情,因為今天重新走入裴家,因為那個本應該被稱呼祖父的人的一句話,重新翻湧上來。
原拓回家的路上要經過一個街心公園,他走著走著覺得累,索性便找了把長椅坐下來,仰頭盯著滿天繁星。
星星在一圈圈旋轉,不知道是酒勁上湧,還是那該死的幻覺又出現了。
原拓一手搭在額前,將眼睛閉上。
身邊傳來沙沙的腳步聲,他隻當行人路過,並未在意,不料腳步到了附近停下,微涼的手指尖輕輕拍了下他的額角。
原拓睜開眼睛,看見童雋站在麵前,單手托著一個生日蛋糕,衝著他一遞,笑眼彎彎:“喏,生日快樂。”
蛋糕上的電子蠟燭發出暖色的光芒,映入眼底,仿若星光漫溢。
童雋見原拓沒動,便自己在他旁邊坐下了,蛋糕放在兩人的中間。
他伸手在原拓眼前晃晃:“嘿,怎麼不說話,傻了?”
原拓從椅子上直起身來,怔怔看著童雋,隻見對方那張染了層淡金色光芒的麵容上笑意盈盈,一時心悸如鼓。
那笑意,那流淌著暖色的光,好像一直浸到了他的胸腔裡,泡的整顆心臟發脹發燙,像是要裂開一般。
這人光是簡簡單單地站著,就美好的令他心生向往,卻又不由得感到幾分自慚形穢,仿若對方是城堡裡不染微塵的小王子,而他則是在人間風雨中掙紮的乖戾少年。
原拓忽然抬起手,將童雋在自己麵前亂晃的手握住了。
“我……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原拓緊緊握了一下,而後將童雋的手鬆開,輕聲道,“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童雋道:“你胸卡上寫著呢。”
原拓的生日是他一開始就注意到了的。記得看的時候有個情節,講主角有一年的生日買了個小蛋糕,興衝衝地拿回來,結果被他突然發病的媽媽給打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