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回(2 / 2)

文從翰長吐出一口濁氣,搖搖頭,問:“母親醒了嗎?蕙心是不是在這兒?”

秦嬤嬤道:“大姐兒、二姐兒昨晚都陪著太太睡的,這會子都起了,正梳妝了。叫我出來,喚哥兒、姨娘和姑娘,休在小廳等了,這裡地氣寒涼,到正屋抱廈廳裡,叫人支個暖爐子,豈不暖和?”

文從翰點點頭,眾人進了在正屋之南與正屋相接的三間抱廈小廳裡,果然暖爐子已經升起,眾人落座,婢子捧了沏得釅釅的濃茶與文從翰,又端了蜜餞金桔點的茶來給徐姨娘與錦心。

略坐了一會,秦、梅二位姨娘並三姑娘也到了,沒說兩句話,便有婢子在內輕輕將隔開抱廈與正屋的竹簾卷起,然後立在兩邊蹲身一禮:“太太起身了。”

文夫人治家甚嚴,待房中婢仆規矩更重,此時房室內外捧盆把盞灑掃人等少說有三十幾人,卻是一片靜悄悄的,連重一些的呼吸聲都不聞。

眾人於是起身依次入內,三位姨娘中以徐姨娘在前,小輩中文從翰在前,錦心跟在未心身後,一路腳步輕盈,也不聞環佩碰撞之聲。

文夫人素來是在西屋見家裡人晨昏定省,這會她已端坐在上首靠西牆的盤山炕上,座下左手邊是坐北麵南的六把梳背椅,間以紅木高幾相隔,椅上搭著薄絨厚棉椅袱,右手邊則由婆子捧來四個紅木方凳,鋪上厚棉錦墊,又抬來四張輕巧的紅木邊幾在方凳的右前方擺放整齊。

文夫人素喜闊朗,又在這西屋起居居多,眼前東西多了便嫌煩,故而這屋中不在年節迎接眾多外客時,是隻留那六把梳背椅,分兩麵安放,間以高幾。

每日晨昏姨娘們前來請安,再由婆子們將椅子分列左右擺開,再將方凳邊幾抬出,每日折騰兩回,倒也不嫌麻煩。

如今蕙心與瀾心已在左下第二、第三落座,此時見眾人入內,連忙起身。

見過禮後,眾人按座次落座,子女坐左下,妾室坐右下。

看過茶後,周姨娘方姍姍來遲,她已是小腹微凸的模樣,文夫人隻淡淡看了她一眼,對眾人道:“都散了吧。”又道:“翰哥兒留下。徐姨娘,這幾日天兒還冷,林哥兒害了風寒,沁兒身子又弱,你仔細些。”

“是。”徐姨娘應了聲,“多謝太太關懷,妾會小心的。”

一時眾人散去,周姨娘站在那裡,坐也不是、去也不是,還是秦姨娘看不過去,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才得了台階似的,匆匆轉了身。

徐姨娘牽著錦心走出來時,隱約聽到秦姨娘的聲音,似乎歎息:“你這又是何必呢。”

徐姨娘見錦心回頭看了一眼,就揉揉她的頭,輕聲道:“你秦姨打小心軟。”

正說著,就聽見身後有人喊她,回頭一看卻是梅姨娘牽著未心,四人見過禮,梅姨娘與徐姨娘道:“徐姐姐,咱們家大姑娘與秦王世子,真的……”

“慎言。”徐姨娘一指輕輕抵在唇間,眉目平靜,聲音緩緩,卻叫梅姨娘心裡那些情緒瞬間仿佛被一盆涼水澆滅了,她低聲道:“大哥兒回來了,再過些時日,約莫老爺也要回來。大姑娘的事情,自然是父母兄長商議著定下的,咱們這些人,隻把嘴閉嚴實了,不叫話傳出去,就是為大姑娘好了。”

梅姨娘訕訕:“我知道。”

正屋裡,文夫人母子四人坐著,這種事情她是不相瞞瀾心的,聽著叫她學著有個長進教訓也好,她與文從翰並蕙心快速商討著對策,其實也商量不出什麼,無論是給方家吃什麼軟釘子或是與王府的婚事如何,還是要等文老爺回來拍板拿主意。

但兒子回來了,文夫人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丹,母子四個商量著,文從翰與秦王世子謝霄曾同在青越書院學習,有過兩年同窗之誼,現下叫文從翰先行上門,與謝霄談談。

蕙心不願叫家裡為難,文夫人也不大情願叫蕙心去為妾。

如今兩邊膠著著也是為難,文從翰眼簾低垂——他也是不願妹妹為人妾室的,這會心裡盤算著稍後的說辭,又對蕙心道:“世子給你的那個玉佩,你拿來給我。你放心,天塌下來有父親和哥哥,萬事你都不要多想。秦王世子不是斤斤計較的性子,即便咱們不嫁,他也不會覺著丟臉為難咱們家。

至於你想的,方家勢大,你嫁到王府去,方家總有些忌憚,這是不成道理的。方家在朝如今如日中天,宮中還有一位婕妤娘娘,秦王府雖是秦王府邸,世子雖是世子,你嫁過去又不是世子妃,卻也不至於叫方家多麼忌憚。”

他這話說得直接,蕙心抿了抿唇,低聲道:“都聽哥哥的。”

更深處方家與王府的事情文從翰已經聽文夫人說過,心裡多少盤出來一些,但並未與蕙心細說,怕她聽了更加擔心,隻笑著安慰道:“放心,父親雖然沒回來,還有哥哥的。”

蕙心眸光明暗交錯,似有不安,似有茫然,又似乎因為文從翰的話微微定下些心,最終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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