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回(1 / 2)

第二日是個極晴朗的天氣,陽光明媚的,天氣也和暖,天空是清淺的藍,一碧萬頃,乾淨透徹,園中花木葳蕤,牡丹並蒂,闔府滿園生機勃勃,全然看不出昨夜一夜的腥風血雨。

錦心醒來時迷迷糊糊地覺著腦子裡悶悶的,記憶也很模糊,她依稀記得昨晚出了什麼事,大致記得事情的原委,但若是想要細思其中的細節,卻是全然的一片空白。

這種狀態從前錦心也有過,當時就從本心中覺得“不是什麼大事,遲早會知道的,不要在當下難為自己”。後來在閆大夫診脈的時候委婉地問了一下,確認自己的身體沒有問題之後,錦心又在進香時試探了那位在她初次夢魘之後安下徐姨娘心的當代高功道長一番,他隻說是“緣法”叫錦心“不必擔憂”。

錦心於是就沒有再強求自己一定要想起來。

其實她不是好奇心淺薄的人,但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覺,麵對這種明知道一時半刻不會知道答案的事情,她就沒有再一定要想起來。

當然,錦心也清楚這種怪異現象不是每個人身上都會有的,至少她身邊的所有人都不會在第二日便把前日所發生之事的細節忘記,除非是七老八十已經癡呆了的老人,或是天生頭腦癡傻之人才會如此。

可她文錦心,如此智慧聰穎天資絕頂,怎麼也不可能是癡傻之人啊!所以錦心私心裡覺著,她一定是天上的小仙女下凡,這樣所有的事情就都能解釋的通了。

她從小就比彆人聰明——因為她是小仙女啊!她從小就知事——因為她是小仙女啊!她的直覺一向準得令人害怕——因為她是小仙女啊!至於這種今日忘了前日事的情況,定是因為前日她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錦心這一番想法從未說與旁人聽過,便是徐姨娘也是不知的,隻有偶爾醒來搞事情的大錦心知道,也不過無奈之笑,倒覺著這樣也好。

在陰謀詭計裡泡得心都變了顏色,若非上天垂憐,她還真不能再擁有這樣天真爛漫的時光。

錦心屋裡素來隻留一人守夜,盧媽媽昨夜未放心去,與繡巧同在屋裡榻上歇著,早晨錦心一睜眼,一直關注錦心的繡巧便發現了,連忙走過來道:“姑娘今日覺著如何?”

錦心暗暗太陽穴,眉心微蹙:“頭有些悶悶的疼,身上不大有力氣。”

“是昨夜折騰的,太太昨兒晚上便說今日的請安免了,叫姨娘和您好生歇著,您不必起身。”繡巧利索地往錦心身後放了兩個暗囊軟枕,笑著道:“胡氏今兒一早就被擰送到官府去了。她娘家人儘數喚了人牙子來發賣出去,老爺又說了,看在他男人這些年跟著他在外奔波的份上,夫家隻都打發到偏遠莊子上,隻給一日的時間收拾家當,夜晚城門落鎖前必須出金陵。那邊的莊子可貧瘠得很,可見老爺說動了大怒的。”

錦心向後一靠,繡巧又端了個茶碗來奉上,一盞顏色澄紅的湯水,香氣倒是清新怡人。

繡巧笑道:“昨兒晚上鬨得那樣亂,本來說我與盧媽媽守夜,婄雲放心不下,在屋裡加了條氈子,守著您也是一夜未睡。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就到後頭茶房去,又向閆大夫討了桑葉來,給您燉了這桑葉杏仁飲,說是春日服用疏散風熱、清肝明目、潤肺止咳,是極好的。”

錦心端來嘗了嘗,滋味倒是還過得去,不好喝也不難喝,尋常藥茶也就是這種滋味了,這段日子她也喝習慣了,喝了半盞下去,問:“婄雲和盧媽媽呢?”

繡巧一麵取了襖兒來給她披在身上,一麵輕聲道:“盧媽媽說您醒來胃口一定不好,回去給您做些蒸糕帶來;婄雲一早被姨娘喚出去了,許是有話說吧。”

這時小嬋、小桔子二人也捧著銅盆熱水、青鹽毛巾等物進來,聞聲小桔子笑道:“我從後頭來,見周媽媽開了庫房取出好幾幅料子和金銀首飾,是要賞婄雲姐姐呢。”

以婄雲的手腕,想要收服錦心屋裡這個小丫頭倒是不難。

不過在此同時,婄雲也是後來者居上,經此一遭,錦心屋裡一直空著的大丫頭位子隻怕是要有了著落,這難免會觸犯原本有可能登上這個位子的人的利益。

繡巧聽了小桔子的話,看了一直低頭悶不做聲的小嬋一眼,微微垂了垂眼,挽袖服侍錦心梳洗,在錦心梳洗之後,起身來對小嬋說:“盧媽媽早上與我說,要給姐兒新做的荷包打兩條絡子……”

化未說完,徐姨娘屋裡的丫頭小藍走進來在門口道:“繡巧,姨娘叫你呢。”

小桔子連忙衝繡巧擠眉弄眼的,“一定是要說大事了,姐姐快去吧。”

“好生伺候。”繡巧微微嚴肅些神情,小桔子連忙點頭,倒不是十分怕她,她們打小一處長大,繡巧天性和藹,對她們來說更像大姐姐一樣,日常生活中照顧她們也多,她們自然敬重。

錦心倒是大概知道徐姨娘是為了什麼事叫繡巧過去——胡氏走了,又是出了這樣的事,徐姨娘一定不放心再將她的箱籠放在奶娘們手裡管著了,不如叫大丫頭上手,屆時吩咐列賬,她們也不敢不從,更好管理,對主子更有懼意,不像奶娘仗著有幾分體麵,行事更為放縱。

做事不老練和有所疏忽都不怕,徐姨娘會叫人提點著,而且據錦心所知,當年文老爺房中的箱籠物事,也都是徐姨娘管著,當時徐姨娘也不過是十一二歲的年紀,還是秦姨娘的親娘、文老爺的奶娘秦嬤嬤看重徐姨娘穩妥,親自教導的呢。

這樣算來,婄雲和繡巧也不算小了。

但小桔子和小嬋還想不到這裡,繡巧一去,小嬋將東西捧出去收好,回來向錦心欠了欠身,道:“我去後頭翻些珠絨彩線來打絡子用,姑娘新做的荷包是豆青色的,屋裡的線顏色太豔,用上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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