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回(1 / 2)

中午從外頭定來的膳食很是豐盛,因除了姑娘這邊是一桌外,姨娘們那裡都是按人頭算的,每人一桌四盤四碗很是豐盛,故而此時秦姨娘與梅姨娘俱在徐姨娘屋裡用膳,便顯得很滿當了。

秦姨娘見菜色俱是一樣,便笑著吩咐身邊人道:“今日且賴了素若姐姐這一頓了,這些菜色,你們拿下去分了吧。”

梅姨娘也是一樣吩咐,又問過姑娘們的菜色。來送羹菜的婆子手往袖籠裡一插,滔滔不絕地就念了起來,卻比幾位姨娘每人單獨的要豐盛。

徐姨娘聽了兩嘴,笑著擺擺手,“好了好了,這菜式聽得我都頭疼了,姑娘們足夠便好了,就擺在西屋大桌裡頭叫她們吃,咱們姐妹幾個人少,在這裡炕桌上將就將就,再太一張四仙桌來並上,也足夠用了。”

二人聽了俱都點頭,蕙心覺著不妥,推卻兩句,徐姨娘擺擺手,道:“有甚好顧忌的,不在那屋大圓桌裡吃,你們幾個擺得下、坐得下嗎?你們小姐妹吃飯又要圍成一桌,這頭也坐不足啊。且去吧,快把午膳擺上,等會兒沁兒還有一碗藥呢,立夏去小茶房看看他們煎上沒有,也不必進來回了,直接到下房裡吃飯去吧,這裡不用伺候。”

她吩咐得周全,蕙心隻得答應了,姐妹幾人謝過後,領了菜,辭到西屋去。

西屋分為裡外兩間,外屋大些,臨窗下是羅漢榻,是徐姨娘素日見外客的地方,不過不常用;裡屋小些,打開簾子一進去便能見到屋裡最顯眼的紅木雕梅蘭竹菊大八仙桌,不過這屋也不常用,平日裡徐姨娘帶著錦心、文從林,三個人吃飯,隻擺在東屋炕桌上。

也隻是人多的時候才在這屋裡擺開,姐妹幾人走入內屋,來送菜式的婆子這會已退下了,身邊的婢子忙挽了袖來捧膳進羹,蕙心主位上坐了,瀾心把錦心推到蕙心左手邊去,笑眯眯道:“來,咱們小主人坐這,等會丫頭下去了,咱們屋裡就大姐姐胳膊最長。”

“說得阿沁隨我坐隻圖我手臂長似的。”蕙心一敲她頭頂,摟著錦心笑眯眯地問:“阿沁說,隨姐姐坐圖姐姐什麼啊?”

錦心不假思索地笑道:“自然是圖姐姐香啊。”

蕙心以手捧心:“我們阿沁可真沒讓姐姐失望。”幾人笑嘻嘻地鬨作一團,一時膳食布齊,蕙心又揀了兩盤那屋沒有的菜色親自帶人送了過去,回來便叫屋裡婢子們也都退下了。

繡巧一向將錦心護得緊,恨不得拴在自己褲腰帶上,一口熱茶都要遞到嘴邊去,離了眼前一刻便什麼都放心不下。

這會子出來,自然是一步三回頭滿不放心的,出來到下房裡領了飯,還連連探頭往正屋裡看。

婄雲一邊端菜一邊道:“快放下你的心吧,咱們姑娘自己用一頓膳還是無妨的。那屋裡姨娘們都把丫頭打發出來了,姑娘們身邊怎好留人侍候呢?”

“你放心得下,拉我來這裡吃飯做什麼?如今雖然快四月裡了,可外頭多少還是有點風的吧?”繡巧一揚眉,看著把她拉到廊下來的婄雲,婄雲白她一眼:“放心是嘴裡說的,可不在這瞧著,你能放下心嗎?”

繡巧頓了頓,還是點點頭表達同意,二人於是就在最方便盯著西屋的廊下快速吃了頓午飯。

不說兩位“老母親”的百般不放心,錦心這一頓午膳用的是還算開心的,除了蕙心遵醫囑嚴格,不肯偷偷放水給她夾一筷子布得離她最遠的冰糖蹄髈。

平日裡倒還沒什麼,這旁人越是不讓吃,錦心瞧著那燜得紅彤彤、油亮亮,而且聞著全無油膩之氣的大肘子,就越是垂涎。

這可就是擁有的時候不珍惜,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痛吧。

錦心眼含熱淚,蠻心酸楚,最終還是蕙心無奈地喚人進來將菜式端下去給丫頭們加菜,抬起一根青蔥似的水嫩的指頭點點錦心的額頭,歎道:“平日裡沒見你這樣貪吃。”

錦心這人有一個特點,就是眼不見心就不想了。肘子撤下去,蕙心又給她添了玉筍蕨菜與明珠豆腐,俱是滋味上佳,蕨菜也處理得當,並不澀口,隻有清香。即便以錦心素來有些挑剔的口味,也覺著這些菜式很是不錯。

瀾心與未心在旁瞧著不由發笑,瀾心偏頭與未心道:“瞧瞧,這就是咱們家四妹妹,沒心沒肺的。”

“都是過眼雲煙,有什麼值得在意的,總能吃到。”錦心認真地道:“還是先把當下能得到的吃進肚子裡才是要緊的。”

蕙心本還隻是無奈,這會卻忍不住噗嗤一笑,又點了點錦心的額頭,道:“還是咱們阿沁看得清楚,人啊,就是不能總惦記著那些沒得到的,不然一直對那些未曾擁有的念念不忘,說不準連時候手頭已經有了的都丟掉了。

就好像若是阿沁一直忘不掉那一碗肘子,這一頓午膳吃得沒滋沒味的,這會就連筍菜豆腐的美味都品嘗不到了。”

錦心頓了頓,還是沒告訴她那正在對妹妹們表達自己已經看開了大姐,她之所以沒有在意,隻是因為那尚未得到的東西是她有把握遲早要擁有的。

若是沒有把握遲早會擁有,那就不能放下,也不能氣餒,無論怎麼樣謀劃計算,最終都要得到。

用過午膳後,姐妹幾個移到後院亭子裡賞花喝消食茶,蕙心說起:“昨兒晚上阿沁你與徐姨娘離開之後,父親和母親商量著要在懿園為你修整房屋,如今已粗粗圈了園裡空著的幾處地方,有離我們近的、有地氣好的、還有離徐姨娘這邊近的……不如咱們如今到園中瞧瞧去,也好叫阿沁你親眼看看?”

錦心眨眨眼,問:“都是哪幾處地方還空著?”

瀾心掐著手指頭想了想,道:“攬風軒、倚梅閣、漱月堂和玉堂春,我私心裡想著還是漱月堂好。攬風軒清靜,但冬日風一吹起來也有些涼,怕你這小身子受不住;倚梅閣冬日的景致好,但春夏院裡沒個蘭草海棠的,也不夠清雅熱鬨;

玉堂春裡都是玉蘭和牡丹,還有一大棵迎春花樹,春夏的景色都好,但離我們遠了點。倒是漱月堂,冬天不冷夏天不熱,住著舒服,屋子後頭西北角上就有個二層的觀景台,屋後越過一道月亮門便有一池蓮花,不遠處還有一小叢竹子,蘇軾都說了,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不是?”

“最主要的是離我們幾個的住所都近,咱們姐妹幾個也熱鬨。”蕙心溫和地道:“我也不知還能在家幾年,大家離得,也親近些。”

錦心認認真真地聽著,最後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回頭母親問起,我就說要漱月堂。”

瀾心又驚又喜,“我就說我們沁兒最信得過我了。”

“其實我本來也喜歡漱月堂。”錦心無情地戳破她的美好幻想,漱月堂冥冥之中就給了錦心一種熟悉的感覺,而且偶爾晚間逛園子的時候,她也發現漱月堂後的觀景台上賞月觀星最好不過,那裡雖不比玉堂春闊朗豪華,也不似攬風軒清幽雅僻,但她確實再喜歡不過了。

瀾心歎了口氣,“人家的妹妹都是乖乖巧巧的,偏你和未心兩個,一個打小就不粘人,你倒是粘人些,嘴也頂人得很。”

蕙心眉目帶笑,未心見瀾心吃癟,便道:“咱們家四姐兒啊,要論頂人的功夫那是少有人能及的。單會頂人也沒什麼,偏生又會哄人,這頂你一回,再哄你一哄,石頭做的心都化了,大羅神仙來了都頂不住啊。”

錦心笑了,眉眼彎彎的,“我可沒有那神通,也得二姐甘心受我哄呀。”

“是,你二姐最受用你哄她了。”蕙心笑著揉揉錦心的腦袋,算來,她這些妹妹裡,二妹瀾心是同胞妹,按理是與她最為親近的,偏生打小性子急,小炮仗似的一點就著,打小就不知什麼叫哄人;

三妹未心年幼她許多,打小也是她看著長大的,性子倒是比瀾心溫和些,但也是爽利乾脆的人,眼見愈大,愈發的有點雷厲風行八麵玲瓏的苗頭了,也是不知撒嬌哄人為何物的。

唯獨小妹錦心,與她年歲相差最大,性子待內是乖巧溫和,對外卻有幾分清冷矜貴,還隱隱帶著些她內心深處所向往的清恣疏狂的意思,自然多了幾分喜愛,再加上一張嘴哄人的時候能把你哄得心都化了、頂人的時候又叫人哭笑不得,整個叫人又愛又恨的,又素來體弱多病叫人憐惜,蕙心便不由多上心兩分。

感情從來不是隻憑著幾分血緣便生來深厚的,總是需要後天的親近來培養,這些年來的上心與喜愛,叫蕙心在心中將錦心視得隻比瀾心短些許。

畢竟與瀾心是血脈親緣自幼親近,感情並非輕易可以越過的,但蕙心對錦心的疼愛也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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