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小輩都是小聲咕噥,長輩們也聽不到,離得近能聽到的幾個則全當沒聽到。
徐姨娘飲了兩杯酒,酒意上頭麵帶薄紅,也注意不到這頭了,與親人絮絮談著往昔,最後桌上的小輩都撂了筷,就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聽著,偶爾替他們遞送酒茶。
終是申末前後,周嬤嬤進來請道:“姨娘、姑娘,時候差不多了。”
“幾時了?”徐姨娘眉宇間帶著幾分慵懶,兩靨酡紅,似嗔似笑眼帶清波,叫周嬤嬤受了一驚,“哎喲”一聲,忙道:“姨娘您怎麼喝成這樣了?”
徐姥姥聽她這樣說,用力睜睜眼,似乎清醒一點了,看了看醉醺醺的女兒,忙對徐太素道:“還不給你姐姐熬些醒酒的湯藥來。”
“來不及了。”周嬤嬤忙道:“有醒酒石沒有?先含一塊在口中,再沏些釅釅的茶,路上再叫姨娘慢慢醒酒。”
徐姥姥其實也有些醉得迷糊了,這會聽她的話反應了好一會也沒反應過來,還是徐太素應下,又道:“有配好的醒酒的藥丸子,先取一丸來給姐姐含服,再含解酒石。”
周嬤嬤應下了,一番忙活,白勤還取了一件鬥篷來給徐姨娘圍上,叮囑周嬤嬤道:“今兒有些風,這會子風更大了些,給姐姐擋一擋,酒後受了風可不了得啊。”
周嬤嬤連忙應聲又謝過,因馬車隻能停在店門口,又取了一頂幃帽來給徐姨娘帶上,婄雲、繡巧盧媽媽幾人自圍著錦心轉,將早備下的披風替她披上,然後母女二人在眾人的擁簇攙扶下上了馬車,馬蹄噠噠,馬車緩緩駛向街角儘頭,又駛入另一個環境,另一個世界了。
文府裡這會自然還沒落鎖,文夫人放心不下,早打發嬤嬤在府門上候著,馬車一回來便忙向內報信去,引著馬車進了角門停下,見徐姨娘醉醺醺的,老嬤嬤也吃了一驚。
錦心這時便沉聲自然道:“姨娘有些醉了,叫人先送姨娘回樂順齋吧。我自去向母親請安道歸,再替姨娘告罪。”
老嬤嬤不敢有二話,忙幫著攙扶徐姨娘上了轎子,錦心也上了軟轎,幾個健壯的婆子抬起這兩頂小轎,悠悠往內院走去了。
這會子蕙心與雲幼卿還在定頤堂裡,與文夫人娘仨拿著筆對著單子勾勾畫畫,不知說著些什麼,言語間倒是很熱鬨的。
聽了下人的通報,文夫人忙叫請四姑娘進來,又有些疑惑為何隻通報四姑娘到了。等錦心進了屋裡,聽錦心一說,文夫人立時大驚,忙問:“你阿娘這會可好?”
“用了醒酒的藥丸,也含了醒酒石,這會迷迷瞪瞪的,酒氣倒是散了些,隻是不敢來,怕衝撞了興哥兒,小孩子總不好見酒氣的。”錦心緩緩答道:“阿娘許久未曾回娘家了,與姥爺姥姥許久未見,心裡也有些愧疚,一時不查便多飲了幾杯,明兒個定是要來請罪的,還不知怎麼抹不開麵呢。”
“你這孩子,連自己阿娘也打趣上了。”文夫人好笑道:“還不快坐下,給姐兒端碗杏仁酪來。晚飯吃得可好?酒桌上不好吃飯,我可是知道的,叫小廚房給你下碗湯餃來?”
錦心便坐下了,聞聲笑道:“我又不管那個,我隻管吃喝的,管是酒桌飯桌,與我總歸無妨。”
文夫人道:“這樣才好的。”
略言語兩句,她定了定神,又問起上午去半山觀之事,錦心於是將乘風所言一一說來,文夫人聽了道:“既然如此,還真是緣分了。”
知道了這個結果,她的心便放下大半了,見錦心有些好奇地看著桌上的單子,便笑了:“猜猜這是什麼?”
錦心想了想,“大姐姐的嫁妝單子?”
文夫人頓了一下,錦心故意又猜:“那是二姐姐的嫁妝單子?總不會是三姐姐的吧,三姐姐的婚約才剛定下,大事還每個影兒呢。”
“哎喲我的沁兒啊,這就是你大姐姐的!”文夫人好笑道:“我是沒想到你一下就猜得樣準,改起主意來又那樣快!”
錦心眨眨眼,“這不是二姐姐也快嘛,這再有兩年就是二姐及笄了,我要依照大姐姐的例子再給她打個及笄禮,本是應該勤儉持家些的好攢金子,可偏生那日又那樣大手筆地砸了幾顆珠子回來,想想就心疼。”
“哎喲喲——”文夫人近日不知說了多少個哎喲了,好笑地打趣道:“還有兩年呢,現在就愁上這個,豈不是早了些?旁的不說,你還有你三姐呢,就摘天巧如今的流水,你們姊妹幾個長大以後啊,各個梯己都豐厚得不能再豐厚了,不知多少人眼紅心酸呢!”
錦心聽她這話,就知道文夫人是有意提醒,蕙心聽在耳朵裡自然也很清楚,忙都起身道:“女兒謹記母親教誨。”“女兒知道了,多謝母親提醒。”
文夫人於是輕笑笑,便將這一茬輕描淡寫地揭過了,又的帶著揶揄地笑問:“這及笄禮都送鳳鈿兒,那成婚要送什麼啊?”
錦心還真認真地想了一會,道:“那我就再多出些金銀,給每位姐姐各編一頂金絲髻、造一頂珠髻吧,好事成雙嘛,就是打這以後我更得好生用心積攢銀錢了。”
這話一處,另外三人無不笑出聲來,雲幼卿搖頭歎道:“我們沁娘性子溫厚,送的禮也樸實,這可真是最能當嚼用的了。”
錦心哀歎道:“我也不是不想送大姐姐個吳道子二姐姐個汝窯瓷三姐姐個王羲之,可我也得有啊。”
另外幾人都忍不住笑了,文夫人強壓住笑,故作嚴肅道:“好了好了,快都彆笑了,有什麼好笑的?我們沁娘說得有錯嗎?什麼吳道子王羲之,有那發髻實惠嗎?做女子的,素日打交道最多的還不是這個東西?妹妹送的,戴出去也有臉麵啊。”
“是,母親說的是。”蕙心笑道:“那我就等著阿沁的禮了,回頭我還得催催未心,叫她用用心,多賺些銀錢,那樣我到時候收的禮物才會更厚實不是?”
錦心哼了一聲,似有不滿地道:“再這麼說我就不送了,到時候送什麼我也不知道,大姐姐仔細到時候丟臉!”
雲幼卿笑吟吟地說起出閣前也收到一位小姐妹送的添妝禮物,打造得沉甸甸的一對金鎖和金項圈,她比劃一下大小,道:“那實誠的,一看就是真念著我,壓箱底的金子都翻出來了,我當時看著我就想,這東西屬實是讓我感動,可也屬實是不敢上身,實在是沉甸甸的,項圈掛到脖子上,仿佛能把人都壓垮了!可這也是心意啊,閨中女子能送出這一份禮,我就知道她待我的心十足十是真的。”
她這樣一說,便輕輕巧巧地把話裡拉走了,眾人閒敘幾句,文夫人便道:“在外頭折騰了一日,沁兒你才剛好轉些,怕是也累了,先回去歇著吧。明早也不必急著來請安,若是有心,晚些時候,過來坐一會、說說話也好,興哥兒這幾日百日可精神了,你若來得趕巧,還能和小弟弟玩會。”
聽到這個,錦心有了些精神,連忙應下,文夫人便笑,又交代蕙心:“你也去吧,時候也不早了,再不回園子裡,天就要黑了。送妹妹回漱月堂,你再回自己院裡。”
蕙心笑道:“女兒還能不記著這個不成?”
她起身來盈盈向前兩步,轉身姿態流暢地向文夫人道了一禮,錦心亦起身見禮,向文夫人告退了。
望著蕙心牽著錦心的小手,二人聯袂緩緩離去的背影,文夫人輕歎了一聲,“這兩個孩子都長得太快了。”
她搖搖頭,壓下那份若有若無的愁緒。
秦王府還有一年多才能出孝期,但日前她與太妃見了一麵,聽太妃的意思,是打算在出孝之後,儘快走禮訂婚期,迎娶蕙心過門掌管中饋。
秦王府在這上麵誠意滿滿,但她一想到她的女兒再過兩年便要離她而去,心中總有些不快。
文府裡的日子就這樣悠悠閒閒地過著,沒有什麼事是值得錦心操心的,她每日除了懶懶散散便是風花雪月,愜意得叫每日埋首於賬冊間的未心和開始學習管家的瀾心眼睛都綠了。
月底婄雲走了趟姑蘇,回來後正式向閆大夫行了禮,成了閆大夫的學生,不過並非入室弟子,不是閆大夫不願收,而是婄雲委婉地表示醫術上先承於父,閆大夫便先收她做學生,記名弟子,教導上卻是半點水分都不帶的。
小老頭平日裡看診時對錦心、對婄雲繡巧她們總是笑嗬嗬的,真拜了師跟著學醫才能體會到他的要求嚴格。
婄雲本身是極精於醫術的,但要說趕得上閆老的火候那就是誇大了,她也是心甘情願地跟著閆老學習,不過還要控製自己學習的進度,免得顯得太有異於常人。
她的師兄們——小師妹你真是客氣了!!!
兩行血淚啊,天知道單是婄雲如今表現出來的學習速度,他們就被閆老或是寫信或是當麵罵了多少次了,都是說他們當年學習不夠用心,不然怎麼就會被小師妹超出那麼多呢?
作者有話要說:這裡因為細節上描寫得有點多,顯得有點托了,下麵幾章應該會加快進度拉時間線了,因為想讓遠在京都的望妻石早點見到媳婦。
再見不到,那小子就要按捺不住,同時他也會成為古言頻中最可憐的雙重生男主。
過了整個六十章,還沒見到媳婦一麵,真是心酸啊小可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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