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回(2 / 2)

婄雲端給她一碗清熱解暑、清甜解膩的百合荸薺清露,鎮定地笑道:“這兩樣點心賀主子確實做得不錯。”

錦心咂咂嘴,總感覺這話聽著不大對味。

等到後來賀時年拐彎抹角地在信裡說婄雲的手藝其實不如他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這倆人的關係恐怕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仆恭主敬其樂融融。

當然那都是後話了,當下,錦心就隻能眼饞著那兩壇海棠酒,老老實實地貓在屋裡養病。

天氣燥熱,何況錦心畏暑至此,冰是萬萬離不得的,卻又不敢用太多,怕寒侵身。

初來北地便碰上這種天氣,錦心身邊經驗老道如駱嬤嬤、盧媽媽對此都有些騎虎難下,婄雲卻很鎮定,輕描淡寫地做好了安排,保證既能解暑消熱,屋子裡的涼氣也是恰到好處,氣溫冷熱得當的。

她這是前輩子試了多少次積攢下來的經驗,駱嬤嬤卻不知道,在心裡又給她記下一功。

等回到金陵之後,收到徐姨娘的賞金錦緞,婄雲一頭霧水的,問了才知道原來駱嬤嬤這位平時掌管漱月堂規矩賞罰都頗為嚴苛的掌事嬤嬤在徐姨娘麵前誇了她多少。

婄雲在錦心身邊的日子總是覺著心裡安安穩穩的,自然萬事都得心應手。賀時年不在媳婦身邊,但如今媳婦就在京中,自然能三五不時地抽空來看看,多半是夜裡,穿著夜行衣跳牆來的。

文家的家丁護衛防賊人不防高手,裡頭婄雲這個唯一有一戰之力的又給他大開方便之門,倒叫賀時年的“梁上君子”之路走得頗為順遂。

可惜,文家來京都隻是暫住,參加完了趙婉的及笄禮,文老爺處理好幾件生意上的事,各家走動畢了、家中眾人也都遊玩儘興了,還是要回南的。

六月裡頭是京都正熱的時候,錦心夜裡沒睡,寢衣外頭披著件披風,在冰盆旁三五步遠的炕上坐著,沏了一壺茶,是八年陳的普洱,年份不算很久,但茶香已有幾分濃鬱醇厚。

晚上喝這個不妨礙睡眠,按理錦心還在服藥中,是不宜飲茶的,不過如今將要動身離京的,婄雲還是高抬貴手,瞞著上頭兩位媽媽和一個繡巧,給錦心揣了一包茶葉來。

賀時年趕來的正是時候,茶水在水晶缸中用井水湃過,冰冰涼涼的正合入口,錦心捏著甜白釉的盞子在手中把玩著,沒飲,聽到風聲也隻是點了點對麵的地方,抬起頭來看他一眼,笑了:“來得可真是時候。”

“我料想夫人今日,也會沏茶待我。”這是多年夫妻獨有的默契,賀時年在炕上坐了,冰盆的涼氣叫他眉心微皺,打量後見錦心身上披著披風,才微放下心,一摸茶盞,盞子壁上薄薄一層水珠,就又皺起了眉,語重心長地道:“還是身子更緊要些,不可一時貪圖涼快。”

“好了,我看你不是想做我夫君,是想做我身邊的媽媽!”錦心“哼”了一聲,又軟聲道:“婄雲繡巧都看著我呢,你還不放心?冰盆不算很涼,茶水不是冰裡冷的,是井水中湃的,你這都沒察覺出來,算不算關心則亂了?”

賀時年怔了一瞬,旋即搖頭輕笑道:“也罷,我不絮叨你了,再說你該心煩了。”

久彆重逢,轉眼之間又要分手,本該是依依惜彆的,但二人都沒流露出悲態來,因為來日方長,前路昭昭。

賀時年更多是覺著這會哭了晦氣,怕有不好的寓意在其中。他這人如今頗為迷信,那日閒談時錦心說話順口提起一個“死”字,被他逼著敲桌子吐口水又念誦法號,半點看不出當年為了錢眼珠子發綠,和錦心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從佛道兩教往出掏錢的樣子。

二人說了許多話,賀時年與錦心說他在京中布局,又說他叫荀平在金陵買了處宅院,就在離文府不遠的地方,打算推翻了慢慢建起一座園子,如今圖紙都畫好了,又神神秘秘地不給錦心看。

錦心一撇嘴,哼了一聲,乾脆就不想了,端著茶盞歪著聽他說話,耳邊都是低沉的話音,她心中也一片平和,逐漸竟有幾分迷瞪了,眼睛酸酸的睜不開。

賀時年注意到她頭越來越低,心覺好笑,無奈地搖了搖頭,站起來拿去她手中的茶盞,抱著她往寢房去,將她放在臥榻上,又坐在床邊注視她的眉眼許久。

錦心夢境中難得睡得安穩,又或許也沒有很沉,在賀時年把手貼過來的時候還下意識用臉頰去蹭了蹭,迷迷瞪瞪的喚了聲“阿旭”,賀時年拍了拍她,應道:“誒,我在呢,睡吧。”

對著錦心,他總是有一肚子的眷戀與柔情,錦心逐漸睡得沉了,睡夢中眉心也是微微蹙著的,賀時年看著有些不安,又伸手去將她的眉心撫平。

夏日的夜裡常有蟬鳴,今年怕擾了錦心安眠,婄雲特意配了驅蟲的藥埋在花叢掛在樹梢。

京中的夜也是悶悶熱的,錦心的床帳前懸著一個香包,散發著清冽淡雅的香氣,賀時年不必細細分辨便知其中有許多能助人一夜安眠好夢的香料。

賀時年在錦心榻前坐了許久,直到月上中天不得不走了,他才從榻上站了起來,為錦心掖了掖身上的薄薄一層線毯,摸了摸她手腕上用紅繩串著的那顆潔淨剔透的明月輝,隨即悄悄離開了錦心的臥房,腳步輕得沒有一絲聲響。

婄雲便守在屋外,仰頭望著天空,難得有這般月朗星稀的夏夜,她的眉心卻也微蹙著,全然不見欣賞這般景致應有的喜悅或者平和。

賀時年心微微一沉,問:“怎麼了?”

他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但二人都知道他話裡是什麼意思。

婄雲抿了抿唇,道:“近來睡夢中少有安穩,白日精神恍惚更多。”

賀時年問:“脈象如何?”

其實他不必問,就知道脈象如何。

錦心的脈,光是這月餘的時光中,他便診了無數次,在心中分辨推算了無數次。

婄雲的回複是他早就了然於心的,“脈象無異。”

時正值縉建安十三年,朝中連去數門勳貴豪族,梟首株連、發配充軍者無數,多年舊案累被翻起,朝野上下風氣為之一肅。

堪配得一句“政通人和”。

自京中回了金陵,文府上下便更加忙碌緊張。

無他,隻因秦王府開始與文家過三書、走六禮了。

在一場婚事中,要出力做事更多的自然是男方,女方要花心思最多的便是籌備女方的嫁妝,蕙心的嫁妝文夫人打她幼年便開始留心,早幾年就開始籌備,整套的紫檀家私一水整齊備好,耗工前日的千工拔步床各部件也俱都備齊,隻能過嫁妝布置女方在府中臥房時抬去安裝好。

名匠千工,選的是上等珍品紫檀木,整架均用紫檀木料,蕙心的嫁妝中,不算彆的,單單就這一張床,便足夠尋常人家幾輩子的嚼用。雕刻花紋的是百子千孫瓜瓞綿綿、是四時長春三和如意、是五福盈門仙翁捧壽、是寶瓶如意事事順心。

一應圖紋均是文夫人親自選定,一架能占去半間臥房大的千工床,從籌備木料到花樣落紙,處處寫滿了父母對女兒的用心與疼愛。

而同期打造的千工床也不隻這一架,還有瀾心的。

蕙心算是晚嫁,因秦王守孝而耽誤了婚期,瀾心與趙斐卻都是正當年,瀾心生日在九月裡,今歲及笄,明年也要開始籌備婚事,趙家的意思是希望趙斐下場考一科秋闈,秋闈之後無論中與不中,都開始議婚事。

秋闈之前先不成婚,趙斐房中如今也無通房女子,趙老太太、馬氏夫人都有心為他安排,卻被趙斐給拒絕了。

趙斐與趙大人說的是秋闈之前不想因女色分心,趙大人為此老懷安慰,二話不說替兒子在老母麵前擋得明明白白的,又在馬氏夫人那裡一通猛火轟炸,真可謂是“當代絕好公公”。

旁事不提,既然趙家要在趙斐考過秋闈後再議婚,文家就還有一二年的緩衝時間,這叫文夫人大鬆了一口氣,未心和錦心也不用淚眼汪汪地了。

蕙心嫁出去了還是在金陵,藩王無詔不得擅離封地,她嫁給了秦王,是不會離開金陵的,但瀾心卻不同。

瀾心與趙斐成婚,婚後必定是在京城的啊。

文家姊妹幾個,拋去最小的華心,大的四個都是自幼感情親厚,並未因嫡庶之分而有何隔閡,瀾心要遠嫁,其餘幾人哪裡舍得。

走六禮前,文家先迎來了一份文老爺與文夫人從前想都未敢想的“厚禮”。

作者有話要說:現在快午夜十二點了,我熬不住了,精神恍惚頭腦混亂,明天上午再上來捉蟲,先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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