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婄雲著意打量一貫喜甜的蕙心兩眼,忽然低聲道:“大姑娘,容我給您把個脈,如何?”
蕙心微微一怔,旋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有些慌張地伸出手去,當下也無迎枕,婄雲要去取來她連說不必,她身邊的趙媽媽也與她想到一處去了,麵露期盼地看向婄雲。
婄雲兩世修習,在醫術上自然是沒得說的。
指尖搭上蕙心的手腕閉目沉吟半晌,細問了蕙心是否有孕前期的害喜等症狀,蕙心一次又一次地搖頭,搖一次頭,心就更沉一分,心頭縈繞著的失落愈發濃厚
不想婄雲收回覆在她腕子上的絲帕後,竟然笑了。
“大姑娘的脈象是滑脈,也有嗜酸之症,隻是脈象不顯、症狀不多,我心中不敢下定結論。許是月份尚淺的緣故,大姑娘不妨回去靜等半月,再請醫者診脈,屆時是否有了喜訊便可清楚明了了。”婄雲說得含蓄,但蕙心也是狂喜,連忙道:“若真應了,該給你和你家姑娘包最厚的紅封才是!隻是……隻是我月初還有下血,不知有妨無妨。”
婄雲輕笑笑,“這也不算特例,您的脈還算有力,接下來月餘好生安養便可無恙。我不專精婦科,看不出多的,還是請明醫來為您看診已保萬無一失。”
“是呢,正是呢!”蕙心連忙轉頭吩咐雲巧:“給那位在宮裡頭供過職、專精產幼之科的葉老太醫下帖子,請他過府去為我看診,快套車馬,咱們回府去——沁娘你好生養著,大姐回頭再來看你,聽話啊,好生吃藥,不許和婄雲鬨脾氣。
前頭那事你彆在意,你三姐給你備了些好玩意,回頭你找她去。對了,還有,那乘風道長一向靈驗,他既然說你去園子上清清靜靜地避開人養病對身子有益,那就去也是好的,左右你那園子裡頭預備得也齊全,往年你也去那邊避暑養病,今年不過去得早些罷了,萬莫多想。”
說著腳步匆匆地走了,快走了兩步又忽然一頓,趙嬤嬤與品畫一左一右夾上她,扶著她緩緩往出走。
看著她的背影,錦心扭頭看向婄雲。
婄雲抿唇一笑,點點頭:“十有**。”
“謝霄不行啊,”錦心撇撇嘴,“這才多久就低頭認輸了?”
婄雲軟聲道:“大姑娘看著溫順柔和,其實心裡頭自有一股子韌勁兒,等閒人是奈何不了的,何況秦王?”
“也是。”錦心怔了一瞬,點了點頭。
在這種事情上,謝霄怎麼可能拗得過蕙心。
蕙心能夠有孕,就說明他能把賀時年那個苦得要命隻能閉眼睛硬吞的藥丸子停了,而把那藥丸停了,就說明……他走出來了。
從那些痛苦、充滿陰霾的昏暗回憶中走了出來。
這樣也好。
錦心笑了一下,又問:“乘風開始了?”
“是。”婄雲道:“乘風道長昨日進城,拜訪老爺,說他偶然為您卜得一卦,要遠離人心紛雜、市井喧囂處,到那清靜山水之景去安養,悉心調養,或可好轉。”
錦心揉了兩把方才輕盈竄進她懷裡的狸子,這隻長成大貓貓的咪咪被喂養得極好,夥食待遇超過這世間九成的貓兒,養得油光水滑的,一身緞子似的毛兒,揉起來熱乎乎的很舒服。
狸子輕易是不給人摸的,唯有錦心怎麼玩它它也不惱,乖巧地伏在錦心懷裡,錦心揉得它舒服了,嗓子裡就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錦心抱著它,眉目不知不覺地就舒展開了,眼中盛著笑意,隨口與婄雲道:“他倒是拿捏得爹爹的心思準的。”
婄雲道:“老爺心疼您,乘風道長的話自然就聽得進去。道長還借了個巧兒,說您要去靜養是一份好轉的機緣,身邊人一定不能太多,人氣兒過厚汙濁之氣亦濃,易衝散了清氣,還點了幾個與您不和的生肖、出生月份……這回到園子裡,奴婢粗粗一算,您能帶的估計也就奴婢、妍兒、小安、麥芽、麥穗幾個了,回頭隻叫她們在主院伺候,便是賀主子在也不妨事。”
錦心點了點頭,又忽地恍然——繡巧這回是不會跟她去了,本來服侍過這個月周嬤嬤就要接她回家備嫁,如今日子自然是提前了。
既然都與蕙心說了,那文老爺心裡八成是拿定主意了,錦心忙吩咐:“將我早備好給繡巧的那一份東西取來。她的婚期近了,也不知我那時候好了沒好,能不能動身回來,先把我的添妝給她。”
婄雲應了一聲,溫聲道:“您一定會趕上繡巧成婚的。”
“但願如此。”錦心沉下心來,緩緩道。
給繡巧的添妝是錦心早就準備下的,有各色緞、錦、紗、綾衣料四箱,每箱十二匹;青玉鐲、白玉鐲、翡翠鐲各一對;金鑲玉頭麵一副、銀鑲碧玉千葉桃花頭麵一副、銀嵌珠頭麵一副、金絲銀絲狄髻各一頂;赤金龍鳳鐲六對、金項圈四頂、金平安鎖一隻。
除了這些還有郊外的五十畝良田,東西在當下看來是很多的了,對錦心而言卻不過平常,她本想為繡巧備下良田百畝,到底怕送得太多叫繡巧心裡沒底不敢收,隻得折中。
旁物不說,隻那五十畝田地便足以叫府中人議論紛紛了,遑論還有許多珠寶料子。為了免去許多口舌,也給自己留個清靜,錦心囑咐婄雲低調行事,明麵上送的東西揀簡單的送,貴重的私下貼補給繡巧,婄雲自然不會連這一點小事都辦不清楚。
除了繡巧帶出去正大光明從錦心這領的一大箱子賞,還有五口大箱子已送到周家去了,繡巧回家第二日又急忙回來,連道東西太厚不敢收。
錦心握住她的手,道:“我給你的就是給你的,有什麼不敢收的?除非你是出了嫁就不認我了,不然你就得把東西收下,我私心裡是將你當做我的姐姐咿呀昂的。”
繡巧眼圈兒通紅,帶著泣音道:“婢子身份卑微,哪配做姑娘的姐姐啊。”
錦心傾身抱了抱她,拍了拍她的脊背,聲音輕輕地,又拉得悠長,好像要隨著風飄出很遠去,“隻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繡巧回家的第三日,錦心在一群人的簇擁護送下又來到梅園,在家中與父母阿娘弟妹們彆過,文老爺眼角掛著淚,對著錦心時卻笑著,“好沁娘,這一回一定能好了。”
錦心看著幾位長輩的樣子總覺心酸,用力點了點頭,“會的。”
文老爺心中一酸——這些年,他抱有這樣的期望太多次,又一次又一次的落空。這一次,他也隻是想,這法子隻算死馬當活馬醫,若還是沒有好轉,他要怎麼安慰他的小女兒啊?
她還那麼小,卻在生死中遊走了數次,一次又一次地希望落空,對她而言多麼額殘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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