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率先出聲,反倒是屋內傳出吳藝蓮的聲音,語氣溫和仿佛是彆人假扮的,“小蕊,誰來了啊?快去扔垃圾準備吃午飯了。”
說真的,甘映安都隻有在外場或者杜川在場的時候,才能聽到婆婆這麼溫和的語氣。
婆婆很會裝,隻要杜川在場就會裝出一副對她非常關懷的樣子,而杜川不在場,婆婆的真麵目就暴露出來了。
不過最近因為她換到杜川的身體,她不像杜川那樣處處向著婆婆,婆婆因為一直動怒,似乎在‘杜川’的麵前也裝不下去了。
或許杜川婚前這麼能裝也是從他母親身上學來的?甘映安無從得知。
眼前這個正準備去扔垃圾的女人,看起來比她年紀小,年齡應該是在二十五歲左右。
女人臉上化了妝,雖然圍著圍裙,但是可以看出她的穿著得體,非常時尚趕潮流,化了妝後的顏值大概能打七分,全身上下透出一股賢妻良母的氣息。
甘映安沒見過這個女人,但是她不確定杜川是不是見過這個女人,她輕輕瞥了一眼杜川,有些質疑。
杜川現在的身體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走路已經不需要彆人攙扶,隻是氣色還是不太好,走路速度很慢,走了十幾分鐘就要休息一下,不停地喘大氣。
這也從側麵說明了這具身體目前還是有些虛。
杜川最討厭被懷疑,映安的眼神如此明顯,讓他很惱怒,於是他張嘴就問那個愣在門口的陌生女人,十分不耐:“你誰啊?怎麼在我家?”
陌生女人弱弱地縮了一下,很委屈地說:“是吳阿姨讓我過來的,我叫陸小蕊。你們是……”
陸小蕊地目光轉移到甘映安身上,突然眼神一亮,手裡的垃圾袋一鬆,立即上前挽住甘映安的手,“杜川!好久不見!”
甘映安倒是沒有躲開陸小蕊的動作,任由對方挽著她的手臂,姿勢非常曖昧。
同時,甘映安還深深地望了一眼杜川,很想知道,陸小蕊這句好久不見打不打臉。
杜川根本就不記得這個女人,這女人長的還算好看,如果他見過,他不可能會忘記。
對美麗的女人,他總是會印象深刻一些。
比如說映安,剛進大學的時候,他一眼就相中了這個清純美麗的同學,費儘心思把人追到手。
到映安生孩子之前,她都仍舊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
這可惜女人生了孩子之後身材就算恢複了,腹部的妊娠紋卻很難褪去,人也顯得憔悴,老了許多,映安原本如此漂亮也不能避免。
“你要不要臉,怎麼隨隨便便摟彆人老公的胳膊?”不管如何,現在杜川對這個叫做陸小蕊的女人非常不滿,或許是因為她一上來就套近乎,又或者是因為映安對這個陸小蕊不拒絕的態度。
映安是不是當男人當的太投入了?是不是忘記她原本是一個女人了?為什麼要讓一個女人近身!?
如果傳出去的話,他杜川豈不是要被彆人罵負心漢?這讓他的麵子往哪兒擱!
甘映安挑了挑眉頭,倒是沒想到杜川要比她想象中還要激動,活像他被三了似得。
“吳阿姨說我就是杜川的乾妹妹,我見到自己的哥哥有點激動……能有這麼一個優秀的乾哥哥真的太好了!”陸小蕊為了表示自己的激動,甚至把甘映安的手臂摟的更緊了。
哦?乾哥哥和乾妹妹這個套路?這個‘乾’字恐怕是另一個讀音喔。
不過,甘映安對此倒是喜聞樂見,對陸小蕊態度溫和,還伸手摸了摸陸小蕊的頭,“你先鬆手,既然說了是我的乾妹妹,那我跟你一起去扔垃圾,熟悉一下吧。”
陸小蕊忙不迭地點頭:“嗯嗯!太好了!”
說完,陸小蕊還挑釁一般看了杜川一眼。
杜川跺了跺腳,滿眼妒火,跟一個爭風吃醋的女人有什麼兩樣?他甚至上前硬生生把陸小蕊拉開,“孤男寡女的一起去扔垃圾?要扔垃圾就自己去扔!你自己還是小孩子嗎?沒有手沒有腳嗎?”
陸小蕊委屈扒拉地小聲道:“哦,可是是杜川哥哥主動要跟我去扔垃圾的,乾嘛追著我罵……”
不追著她罵難道現在的他還敢罵映安嗎?這女的這麼不要臉還不讓彆人罵了?
杜川現在已經充分認識到,跟映安對著乾,他是沒有任何好處的,最後吃苦頭的隻會是他自己。
所以,不到他真的忍不住的地步,他現在是不敢懟映安了。
甘映安和趙夏蘭等人就在一旁看戲,杜川竟然還像一個女人似得爭風吃醋了。如果是她遇到這事兒,她可不會這麼暴躁,隨便杜川怎麼搞,他要能婚內出軌那就更好了。這樣作為過錯方,杜川還得賠償她的精神損失。
這麼一想,甘映安突然覺得她多了一個逼杜川離婚的辦法。
“外麵吵什麼呢?誰來了?”吳藝蓮可能是因為等了一會等不到陸小蕊的回應,又聽到外麵有說話聲,因此又喊了一聲。
當然,甘映安還聽到了腳步聲,幾秒鐘後,吳藝蓮也走到玄關處,看到掉落在地麵上的垃圾,還撒了出來,臉色一變,正要發火卻在看到‘杜川’的一瞬間頓時把火氣都集中發泄到甘映安身上。
“杜川?你還舍得回來啊!你不是為了你老婆跟你自己老媽冷戰,連家都不要了嗎?你還回來乾嘛?還把你老婆帶回來了?有本事你就再去買一棟房子啊!”吳藝蓮攢了這麼多天的火氣,就是為了等杜川回來一起發泄出來。
甘映安捏了捏下巴,“我沒記錯的話,這房子是我名下的吧?是我和映安娘家出錢買的。沒有你的份吧?你怎麼好意思說這種話?”
吳藝蓮差點被氣昏,原以為這些天過去,兒子的態度會稍微軟化一點,她畢竟還是他的老媽呢!結果現在他反而越來越不把她這個老媽放在眼裡,還是不是人了!
“我可是你的老母親,你把自己的老母親從房子裡趕出去,讓你老母親睡大街,你看看你會不會彆人的口水淹死。”吳藝蓮的語氣其實已經軟化了許多。
跟杜川鬨矛盾的日子裡,吳藝蓮根本就沒有足夠的錢去打麻將,可是拉不下麵子去找杜川,隻能找彆人借錢打麻將。
現在終於等到杜川主動回家,必定是要抓住這次機會,儘量緩和一下母子關係,讓杜川孝敬她點錢,趕緊把錢還上。
每每想到這裡,吳藝蓮都在心裡埋怨甘映安那個掃把星。如果沒有那個掃把星,杜川怎麼會跟他的老母親對著乾,都是為了那個甘映安,否則她聽話的兒子也不會叛變。
杜川眼皮一跳一跳,他是真的沒想到映安跟母親的矛盾還沒有鬨完。
這段時間母親沒有到醫院看他,他還以為隻是因為有丈母娘照顧就不需要再多一個人過來了。
不行,一定要勸一下。
杜川打定注意,便打算做和事佬,輕咳了一聲,說道:“媽,你跟老公不要吵了,各退一步好不好……”
話還沒說完,就被吳藝蓮狠狠喝了一聲:“你閉嘴!”
杜川被嚇了一跳。
“親家,你對我女兒這是什麼態度呢?”趙夏蘭陰惻惻地出聲。
吳藝蓮現在是一聽到趙夏蘭的聲音就打哆嗦,雖然現在臉已經消腫了,可是趙夏蘭以出聲,她的臉還是下意識抽了抽,好似還在隱隱作痛。
“誰是你親家!我才不是你親家!很快就不是親家了,我家杜川是絕對不會你女兒一起過了。”吳藝蓮壯著膽子,懟了一句。
“胡說!”杜川一聽,激動地頂了一句,“我們是不會離婚的。”
“哼,由不得你!”吳藝蓮輕蔑地說了一句。
甘映安不想在門外站著,便仗著自己現在是男性身體,體能是所有人之中最好的,不由分說地就帶著她媽媽和穀穀二寶進屋。
偏偏就沒有管杜川。
杜川正打算跟在甘映安的身後進門,卻不料被自己母親攔住了。
“你去樓下扔垃圾。”說完這句話,吳藝蓮把垃圾袋往杜川跟前一扔,就扯著陸小蕊回到屋裡,‘砰’一聲把門關上。
垃圾袋的質量不太好,被摔了兩次,直接破了,垃圾灑了一地,有一塊腐爛的蘋果芯兒掉在他的腳板上,他被惡心的立即抬腳踢了踢。
可就因為他這一踢,把原本成堆的垃圾一腳踢散了。已經破開的垃圾袋也不可能再繼續用來裝垃圾,撒了一地的垃圾,他也沒有掃把和簸箕把垃圾掃起來,難道讓他用手抓嗎?
望著被緊緊鎖上的門,杜川有點絕望,上前拍了拍門,扯開嗓子喊道:“開門!開門啊!”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杜川現在不能久站,久站腰就疼,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動作大一點可能都會裂開。
察覺到傷口在疼,杜川都不敢喊太大聲,隻是不停的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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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望著滿桌好菜,甘映安有點發怵。
她嫁人後還是第一次外出回家後看到有人已經做好了豐盛的午飯,以往為這一家人準備飯菜的人是她。
定睛一看,飯桌上的飯菜還都是杜川愛吃的,清一色的都是葷菜,看起來非常油膩。隻有一小碟菜是青色的,卻是甘映安也吃不下的秋葵雞蛋湯……
秋葵的藥用價值很不錯,屬於保健飾品,但是口感實在讓人不敢恭維,這玩意會有黏黏滑滑的汁/水,吃起來的感覺就像蛋清,吞下去的時候可能還會在喉嚨產生非常不適的感覺。
她記得她以前試著做過一次這道菜,但是杜川和婆婆都不愛吃,她還被婆婆責怪總是買些亂七八糟的菜,浪費錢。
今天婆婆居然還自己做了一道這樣的菜?
不對不對,甘映安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那個所謂的‘乾妹妹’,婆婆的手藝可沒多好,做出來的東西頂多算是能吃,也就是說這一桌好菜應該都是陸小蕊做的。
落座後,甘映安輕咳了一聲,問道,“秋葵是誰做的?秋葵不好吃。”
陸小蕊一聽,頓時有些委屈,“川哥,你不喜歡嗎?”
川哥?妹子,這才過了幾分鐘你的稱呼就這麼熟稔了??
甘映安暗中翻了個白眼。
吳藝蓮搶先解釋道:“這東西營養價值高,好不好吃那是次要的,重要的有營養,而且這還是小蕊的心意!你不要辜負了小蕊的心意。”
瞧瞧這個惡心的婆婆,她做這道菜的時候就是浪費錢不會過日子,換一個人做馬上就變成好不好吃是次要重點是有營養。
這婚還沒離呢,就把彆人當兒媳了。
“好吧,映安呢?”甘映安像是才回過神,左右看了看,杜川竟然沒跟進來?
趙夏蘭馬上配合甘映安的表演,苦哈哈地說:“被她婆婆叫去扔垃圾了!我可憐的女兒,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個惡婆婆,唉!”
“你!”吳藝蓮被氣的不敢說話,生怕自己如果發怒會再次被趙夏蘭打。
陸小蕊則很小聲地維護吳藝蓮:“這位阿姨,您不要這樣說,吳阿姨人很好的。”
趙夏蘭翻了個白眼,“哦。”
甘映安則主動站起來,“我去看看他。”
就杜川這種不知分寸的做派,還不知道會不會把她身體的傷口崩開。
“你去看什麼?坐下!好好吃飯,我去看看,看她是不是在偷懶!”吳藝蓮正好一腔怒火沒處發,非要好好教訓一下甘映安不可。
甘映安有些為難,不過最後還是重新坐了回來,說了一句:“嗯,快去快回。不要欺負映安。”
她是故意這樣說的,特地說這麼一句,婆婆反而會變本加厲欺負杜川。
陸小蕊立即非常體貼地為夾了一塊肉到甘映安的碗裡,溫柔地說:“川哥,快吃菜吧,等會就涼了。”
趙夏蘭則哼了一聲,給穀穀夾菜。
穀穀圓溜溜的眼睛左看看又看看,似乎有些好奇奶奶出去乾嘛,想知道媽媽在哪裡,穀穀發現最近媽媽變得好奇怪,跟她一點都不親近。
幼兒園裡有小朋友說,媽媽是因為有了妹妹所以不喜歡她了。
穀穀很難過,對媽媽很失望,但是爸爸變得很好。穀穀總覺得現在的爸爸像媽媽,現在的媽媽像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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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藝蓮出去後又隨手就把門關上,不然她罵甘映安的聲音就要被屋裡的人聽到了。
那個叫做陸小蕊的女孩,就是她一直都很滿意的女孩,杜川畢業後吳藝蓮是打算安排他們倆相親的,誰知道杜川竟然把甘映安帶回家堅定地說非甘映安不娶。
她設計騙杜川跟陸小蕊見過一麵,卻沒想到杜川那時候意識到被騙相親,黑著臉轉身就走。
但是還好陸小蕊一直等著杜川,今年25歲,年紀也算不上非常大,等杜川離婚了,剛好可以嫁進來。
在吳藝蓮看來,這陸小蕊可比甘映安好太多了。首先杜川不算喜歡這個女孩,這女孩也沒有甘映安漂亮,不化妝就是個路,根本沒有讓杜川喜歡的資本。這樣一來,杜川就不可能會為了他老婆跟自己老媽對著乾。
其次,那個女孩的脾氣可比甘映安好多了,她老早就看出來甘映安不是那種安於當一個家庭主婦的人,帶大了大孫女後就計劃著出去找工作。
這種老想在外麵工作的女人絕對不是安分女人,而且她也能感覺出來,甘映安有時候看起來對自己恭恭敬敬,實際上還不知道在心裡罵過她多少次呢。
還唆使杜川不把婆婆接過去一起住,簡直就是狐狸精。
吳藝蓮隻是需要一個好拿捏的兒媳,能安安分分地伺候婆婆跟丈夫,再生兩個大胖孫子,就完美了。
看到母親出來,杜川頓時心裡一喜,雖然他也已經見過很多次母親對‘映安’不好,但是母親到底還是關心‘映安’的吧,不然怎麼會特地出來呢?
“媽……”杜川滿懷激動地喊了一聲。
吳藝蓮雙手抱胸,冷眼看了他一眼,看到地麵上散落一地的垃圾,頓時大怒道:“讓你去倒垃圾,你乾嘛去了?怎麼弄的到處都是!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我不爽?所以拿垃圾袋出氣,結果把垃圾袋弄破了?”
杜川驚呆了,慌忙地解釋道:“不,不是,我沒有……”
“你還敢頂嘴!還不把這些垃圾弄起來等著被鄰居投訴嗎?”吳藝蓮更火大了。
杜川都要哭了,可畢竟這是他的母親,她再生氣再過分,他還是不可能跟母親吵起來。
更彆說,可能就是映安總是跟母親對著乾,才會導致母親心情不好拿兒媳出氣。
像他以前對母親如此尊敬,母親跟映安相處起來不就很和諧嗎?杜川覺得自己找到了原因,並且打算找個時間跟映安好好說一說。
“可是,我沒有掃把和簸箕,可以讓我進去先拿掃把和簸箕出來嗎?”他真誠的問。
吳藝蓮立即道:“沒有掃把和簸箕,你不是有手嗎?用手抓起來不行啊?”
這話說的杜川瞪大眼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那些垃圾,有零食包裝袋,有已經發黴的水果皮,還有不知道用來擦過什麼的紙巾,餿了的剩菜……
杜川杵著沒有動作,吳藝蓮不滿地催促道:“動手啊,怎麼你的手比較金貴,乾不了這種臟活是不是?”
他對上母親挑釁的眼神,總算是出來,母親這就是在故意刁難‘映安’。
讓他徒手抓那些臟兮兮的垃圾,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得跟母親講講道理:“可是,這,這不好吧?隻要進屋把掃把和簸箕拿出來就可以,又不是難事。媽,您這樣可就過分了。”
杜川還是難得第一次語重心長地反過來教育自己的母親。
在他的印象裡,母親還是可以講道理的,現在這麼過分興許隻是因為太生氣了。
“我就是過分,你也得受著,誰讓我是婆婆,你是兒媳?你就是得孝敬我。少廢話,撿不撿?”吳藝蓮出來就是要為難他,哪來的閒情雅致跟他講什麼道理。
當然在吳藝蓮的眼裡,她說的就是對的,道理是什麼?沒屁用的東西。
杜川為難地看了看那些垃圾,實在下不了手能怎麼辦?
“不行,這麼臟……”嫌棄之一表露在語氣裡。
“不撿?那你就在這裡等著吧!”吳藝蓮轉身進屋,隨手就把門反鎖了。
杜川看著再次關上的大門,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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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的隔音很不錯,屋子裡正在吃飯的眾人都聽不到外麵的聲音。
甘映安看了看,發現隻有婆婆一個人回來了,便問:“映安呢?沒跟你一起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