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吳藝蓮怎麼著也沒想到兒媳會這樣回話,一副巴不得馬上就離婚的樣子。
她沉默片刻,莫名其妙道了一聲:“神經病。”
這話也不知是什麼意思,反正說完她就從杜川身邊擦過,嗅到熱湯的香氣後,似乎還咽了咽口水。
吳藝蓮現在在距離家比較近的地方上班,不包吃,中午可以回來吃個飯休息一下,不過這會兒得去上班了,就匆匆離開家門。
杜川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護著保溫盒裡的熱湯,發現妹妹一臉見了鬼的表情,以為自己的反應有什麼不對的,連忙問:“若之?怎麼了?”
“沒……就是覺得嫂子你挺有氣魄的。不過你真的要跟我哥離婚嗎?”同為女人,杜若之的婚姻狀況總體來說要比甘映安的好很多,所以她無法與嫂子感同身受,卻也知道離婚對一個女人來說,多數情況下都是不好的。
尤其是在女方還當了多年家庭主婦的情況下,現在嫂子已經出去工作了,那情況或許也沒太糟糕。
但是杜若之唯一擔心的就是穀穀和蘭蘭的撫養權問題,父母離婚對於孩子的影響太大了。
杜若之因為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因此對於孩子的養育問題尤其在意,並不希望小孩子吃苦。
杜川不是甘映安本人,但是他自己是很清楚,映安是絕對動真格了。
所以他此時隻能沉默著點點頭,讓自己看起來心情很沉重並且很堅定。
“可是父母離婚對於孩子的影響不太好……穀穀現在也差不多懂事了,一個完整的家對於孩子來說,真的非常重要。我知道我說這些話可能對於嫂子來說很為難,但是……唉,我隻是希望孩子能少受點傷害。”杜若之著急地望著嫂子,希望嫂子或許可以稍微把自己的話聽進去。
杜川當然聽得進去,而且他以前也是因為認為對於女人來說,隻要有了孩子就被徹底綁住了,才會得意忘形。
他不願再做出任何讓映安失望的事情,所以哪怕他心裡其實是很讚同杜若之的說法,嘴上還是要說,“可惜的是,就算不離婚,這個家對於穀穀和蘭蘭來說,也未必是完整的啊。”
就像認罪的時候親口承認自己過去犯下的錯,還要一條條把罪狀列出來。
“反正對於穀穀來說,這個爸爸就跟空氣一樣,下班回到家從來不會陪她玩,甚至還會在她主動靠近他的時候,主動把她推開,讓她難過。反正這個爸爸除了貢獻了一個精/子,除了給每個月的那點生活,就什麼作用都沒有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女兒的幼兒園在哪裡,怎麼走?女兒的生日是哪天?今年具體是五歲還是四歲?這不就是人家常說的‘喪偶式婚姻’嗎?就算有老公又如何?還不是活的宛如一個單親媽媽?”
就連杜川自己都不知道他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這可是他以前最鄙夷的言論了。
以往他會覺得,不就是在家裡做做家務帶帶孩子嗎?天天喊累的根本就是在矯情。
他還會覺得,什麼喪偶式婚姻,老公隻要賺錢給家裡花,不嫖不賭不出軌就已經是三好丈夫了。
他更會覺得男人本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要賺錢養家在外麵工作還會受領導的氣,上有老下有小,壓力全部都壓在一個人的肩膀上,女人才做了些什麼,壓力怎麼能跟男人的相比?
可是現在他不敢這樣認為了。
當過女人之後,他才知道過去的自己有多自以為是。
其實大家都是一樣的,映安因為身體方麵的生理原因,承受的痛苦比他還多。
她以前卻沒什麼怨言,直到生蘭蘭發生互換身體的事情,矛盾才終於爆發了。
杜若之聽著嫂子的話覺得有些神奇,還是第一次聽到嫂子這麼直白的表露自己的看法。
她歎了一聲,“這樣一想的話,我好像沒什麼立場勸說你。人生苦短,嫂子,你就選擇能讓你開心,讓你在乎的人都開心的活法吧。畢竟彆人終究不是你,無法設身處地地站在你的立場,為你設想一切,人生還是要靠你自己去走。”
她沒頭沒腦的,覺得自己好像好像還說了一句特彆有哲理的話,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嘿嘿笑了,“嫂子,你快去醫院吧,不然送到醫院,湯就涼了。”
杜川也覺得以前怎麼沒看出來自己這個妹妹對這些什麼人生啊之類的還挺有感悟的呢?
這一趟來回,花了大概三個小時,杜川來到病房的時候,已經接近下午四點鐘了。
推門進去之前,他聽到病房裡傳來了映安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是在跟一個人打電話。
“……嗯,我也實在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現在也隻能等下次換回去了,我發現兩次我們換身體好像都是某一方出了意外受傷。”
“媽,你就放心吧,經過這兩次,肯定確定可以換回去的。等到下次換回去,就一定不會再發生任何意外了,就可以辦完離婚手續搬回老家那邊了。”
“應該不會需要很久,這麼長時間就過來了,也不差這一會……”
他聽到病房裡聲音的時候,手已經轉動了門把手,所以想不被裡麵的人發現是不可能的了。
聽到映安已經掛斷了電話,杜川試圖把門把手扭回原位,之後再次扭動門把手,推開門進去。
才進去就發現映安的目光緊緊鎖定在他的身上,好像知道了什麼。
杜川有些緊張,他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為她做一頓吃的,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會不會因為他第一次做的湯還算不錯而誇獎他?
光是這樣想想,他就已經非常期待,浮想聯翩了。
就好像再次找回了談戀愛的感覺。
坐在床邊,杜川把保溫盒打開,從編織籃裡拿出一次性碗筷,因為全程都被甘映安用質疑的目光注視著,他的手有點抖,像得了帕金森。
“你剛才都聽到了吧?”甘映安突然出聲。
杜川被她突然出聲嚇著,差點手一抖把正在舀的湯弄撒了。
聽到什麼?
他眼珠子轉個不停,不知道應該承認還是糊弄過去,其實他原本被嶽母捉弄的時候,就有點懷疑了,但是每次懷疑的時候都覺得可能不會這麼巧的。
畢竟互換身體這種事情對於彆人來說,應該完全無法理解吧?
所以就算說了,沒準彆人也不會相信,就算是自己的父母也一樣。
他的母親不就完全沒有把他認出來嗎?
因此他就認為嶽母也不太可能會把他跟映安認出來的。
剛才聽到映安打電話,他才發現,嶽母原來應該老早就知道了,難怪他會覺得奇怪,為什麼嶽母對他的態度好像不太好。
“嗯,聽到了。”杜川權衡之後,覺得現在也隻有坦然承認比較好了。
不然狡辯各種掩飾也隻會更加敗壞自己在映安心中的形象。
甘映安也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就承認了,她還以為杜川可能還要狡辯一番,就算不狡辯,那麼知道這樣的事情,他也應該會很生氣的。
但是現在她觀察了好一會也沒發現他有任何生氣的跡象,反而眉眼之間顯得有些討好。
她一定是眼拙了,不然怎麼會看出這麼一個意味呢?
沒生氣就已經萬幸了,還會討好她?基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沒有任何表示嗎?”甘映安接著問,她的目光忍不住轉移到杜川正在舀的湯上,聞著還是挺香的,但是就不知道喝起來的味道怎麼樣了。
“你想讓我有什麼表示?”杜川反問。
“不生氣?”甘映安繼續試探。
“有什麼好生氣的?原本也都是我的問題。你跟嶽母捉弄我,也是應該的。”杜川歎氣道,態度可以說非常誠懇了。
甘映安隻覺得驚悚,有那麼一瞬間突然腦洞大開,杜川是不是被彆人穿越了??
好像也沒什麼不可能的?畢竟互換身體這種事情都能發生在她身上了,假如杜川真的說自己被穿了,沒準她可能真的就信了。
“你腦子壞掉了?這樣的話會是你說出來的?我都不信。”甘映安吊著眼睛斜睨杜川,那眼神要多不屑就多不屑。
本以為這樣就能讓杜川生氣,卻料不到杜川反而討好的把熱湯捧上來,露出一個溫順的笑容,關切地問:“我為你熬的湯,你先嘗嘗,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這是我第一次熬湯,我也不知道會做的怎麼樣。”
“我讓若之嘗了一下,若之說味道是還可以的。我一定會更加努力,把湯做的更好喝的。”
甘映安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如果不是她身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疼提醒著她,這不是在做夢,她都想掐一下自己的大腿,看看這是不是幻覺是不是做夢。
醒來的時候,她就覺得杜川的態度有些不對,但是她那時候被身體再次換回來的消息所震驚,也沒有深入探究杜川的態度。
現在才終於發現杜川這個人,整個兒就有些不太正常。
說句不好聽的,甘映安有些受寵若驚。
當然她並沒有感到感動之類的,她不至於這麼賤,隻是因為杜川做出這樣的改變就被他感化可以毫無芥蒂的跟他繼續在一起。
杜川不僅這麼溫順,還把勺著湯要喂她喝,甘映安對於被杜川喂湯實在有些抗拒,所以用沒傷的那隻手擋在嘴邊,“我自己來就好了,謝謝。”
杜川一聽自己被映安道謝了,整個人都頓時精神了許多,“映安,你跟我道謝了……夫妻之間,哪裡需要道謝這麼客氣呢。”
甘映安差點把喝進去的湯都吐出來了,粗著嗓子命令道:“你不要說話!”
其實湯的味道還好,不至於難以下咽,就是非常非常正常的水平,沒什麼出彩的地方。
她希望這個身體快點好起來,所以不會因為這是杜川做的湯就賭氣不喝。
人不能這麼傻,因為賭氣就傷害自己,哪怕這個身體不是自己的,但是在這個身體裡受苦的人是她啊。
杜川果然沒有再說話了,緊張兮兮地看著她,似乎是等著她喝完第一口表露出驚訝的表情,又或者誇獎他一兩句。
可甘映安偏偏不如他所願,喝了湯之後,她冷眼掃了一眼杜川,“你看著我乾嘛?等什麼?等著我誇你嗎?”
杜川連忙違心推辭道:“我沒有,我隻是……想知道這個是不是合胃口,我知道我做的不好吃。”
“對,知道你做的不好吃還問我合不合胃口乾嘛?不好喝肯定就是不合胃口。”甘映安深深的認同杜川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