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倆一起吃飯,穀穀異常乖巧,也不挑食,抓著勺子開心地說:爸爸第一次給穀穀做飯飯吃!菜裡有媽媽的味道。爸爸,穀穀明天可以去看媽媽嗎?媽媽什麼時候可以回來呀?穀穀有妹妹了對嗎?穀穀一定會保護妹妹,對妹妹好的!
穀穀說話一直不離媽媽,甘映安一哽,鼻尖發酸,帶著一絲鼻音嗯了一聲。
吃過飯,甘映安睡前想了想,用杜川的手機給自己發消息,提醒他夜裡一定要記得起來給孩子喂奶。她明天早上會早起做早飯送穀穀去幼兒園,然後去醫院看他。
但是等了十來分鐘,也沒有回複。
可能是睡著了吧,甘映安如此安慰自己,希望杜川彆睡的太沉忽略了寶寶。
拿起手機一看,來電是備注信息為‘老婆’的人,也就是杜川。
今天可真是稀奇了,杜川居然第二次主動給她打電話,這次又是有什麼事情要求她呢?
甘映安劃到接通鍵,把手機放到耳邊,語氣淡淡,喂?什麼事?
杜川支支吾吾地說:你現在有空嗎?
像是擔心她一口回絕,不等甘映安說話,他又急急忙忙地說下去,我媽來看過我了,但是她送來的飯菜不太合我的胃口,所以我還沒有吃午飯,你可以做點飯菜給我送過來嗎?我記得你應該要到下午三點半才有課的!
言外之意就是現在甘映安絕對有足夠的時間回家一趟做一頓飯,再送到醫院去。
所以不能用沒有時間為理由拒絕。
甘映安聽後頓了片刻,從喉間發出一聲輕笑,輕的就好像秋日裡一陣風,涼中帶冷。
這讓杜川沒來由的慌了。
身體互換之後,先是被身體上的病痛折磨,第一次奶孩子手忙腳亂,再被自己母親對映安截然不同的態度所衝擊。
他隱隱之間似乎已經意識到接下來他無依無靠的生活,如果映安對他不好的話,那他的日子一定會過的很苦。
但他慶幸的想,還好映安一直對他很好,是一個典型的賢妻良母。
甘映安目光落在擺在辦公桌上麵的一些翻譯資料上,根據她到學校這小半天的了解,這是杜川月初接來的任務,翻譯一篇科技論文,裡麵涉及了很多專業術語,翻譯起來很麻煩。
當然麻煩都不是重點,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原文材料有多晦澀難懂都不是多大的問題。問題就在於,現在已經月底,距離截稿時間就剩五天,杜川這份文稿的翻譯工作隻起了一個頭。
按照一般能力的人去翻譯這份文稿,一天工作八個小時翻譯五千字,這份文稿粗略估計兩萬多字,那也需要翻譯至少四天,而且還要保證翻譯質量。
這麼算起來,時間勉強還是夠的。
可問題就是甘映安根本不可能每天都能花八個小時在這個翻譯上麵。
她才跟杜川互換了身體,還在適應這個身份,繼續適應教學情況,做課程教案課件等等都需要時間,情況再不好一點,就看婆婆那德性,她還需要去照顧坐月子的杜川。
根據甘映安原本的打算,她是想眯一會,稍微休息一下,然後在下午的課上課之前,抓緊時間通讀一遍這篇文稿,為接下來的翻譯做準備。
並不是杜川理所當然認為的她很有空,她很閒。
她長達半分鐘的沉默讓杜川語氣變得小心翼翼,映安老婆?可以嗎?
甘映安平靜地反問:你那篇科技論文還沒有翻譯,還有五天就要截稿了,你覺得我真的有空?
最讓甘映安心寒的是,杜川想必已經領教了婆婆的‘好’,可他對此絕口不提,甚至還是偏袒婆婆。
看來是苦頭吃的還不夠多。
我可是我就快餓暈了。杜川理所當然地認為現在他在一個產後婦女的身體裡,是理應要被照顧的,映安也應該是要讓著他的。
杜川,你知道嗎?穀穀出生後的第三天,我在家裡坐月子,你媽就是像現在對你那樣對待我的,我當時給你打電話,你說了什麼,你還記得嗎?甘映安的語氣非常非常溫柔。
溫柔地令杜川毛骨悚然。
好幾年前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怎麼可能還記得。
正是因為不記得了,所以現在更加不敢出聲,哪怕是想狡辯都詞窮。
不記得了對嗎?那我幫你回憶一下好不好?甘映安這一刻的語氣還是非常溫和的,下一刻,她疾言厲色,我忙著呢!我媽照顧你也會累的,就讓她稍微休息一下吧!你體諒一下不行嗎!
驟然變化的語氣把杜川唬的一愣一愣的,還未能給出任何回應,手機已經傳來嘟、嘟、嘟的斷線聲。
病房裡還有其他小孩哭鬨的聲音,同病房的產婦們正在哄孩子,時不時對杜川投以同情的目光,還有悄悄話。
-被老公罵了吧?婆婆送過來的飯不能吃,餓一天了吧?真可憐,為什麼還不離婚?
-彆說人家可憐了,我都想離婚了,老公明知道我預產期近了還要去出差,又不是非去不可,唉
-在家裡都當好幾年全職太太了,要錢沒錢,要工作沒工作,離婚怎麼活?唉!我爸媽都勸我能過就過,怎麼能隨隨便便把離婚掛嘴邊,婚姻又不是兒戲,離婚的女人就什麼都不是了。
杜川心情複雜的同時,聽到產婦們的竊竊私語,心裡萌生一個可怕的猜測。
難道映安暗地裡也像這些產婦一樣曾想過很多次離婚,卻因為種種顧慮忍了下來?
他沒有接觸過寶媽的圈子,一直認為男人在外麵打拚賺錢養家就已經是好男人了,女人就是要在家裡相夫教子的,帶孩子照顧月子什麼的都是婆婆的事情,婆婆會待兒媳如親女兒,家庭非常和睦。
但是現在在這個病房裡,彌漫著負能量。
什麼家庭和睦,什麼婆媳關係親近,似乎不過隻是表象。
杜川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乾脆利落地餓了一個下午,躺在病房裡像一具死屍,
傍晚五六點的時候,病房裡空著的病床住進了新的產婦。
這個產婦是在老公的陪同下被送過來的,產婦的婆婆畏首畏尾地跟在後麵,似乎很不滿。
產婦老公小心翼翼地抱著懷裡的孩子,毫不吝嗇地誇獎妻子,對妻子噓寒問暖:老婆,你真棒!孩子很健康,是一個寶貝女兒,長得很像你,長大後一定是個大美女。老婆,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媽,你回去吧,月子我照顧佳佳就好了。
被稱為佳佳的產婦臉上揚起一抹溫柔的笑,笑容裡透著幸福,沒有哪裡不舒服啦,你工作不要緊嗎?媽會照顧好我的啦!
工作哪裡有你重要,工作可以再找,但你月子沒坐好落下病根可是一輩子的事。我媽思想太傳統,之前大嫂坐月子被媽照顧反而落下一身月子病,我可不想讓你冒險。等過段時間有家庭病房,我們再轉移過去,乖。產婦的老公大大咧咧地數落自己母親不對的地方,就好像不知道自己母親就在身後。
這婆婆似乎也是知道理虧,敢怒不敢言。
這個產婦的情況似乎跟其他病友的不一樣。
她有一個護著她,愛護她的老公。
正因為被老公護著,婆婆也不敢對她怎麼樣。
這讓其他產婦非常羨慕,要知道這裡一個名為胡語產婦--也就是被迫吃白粥榨菜的那個產婦,孩子出生都三天了,老公還沒有出差回來,打電話隻說忙,很快就回來了。
杜川覺得這是不對的,衝擊著他慣有的想法,男人怎麼可以放棄工作去照顧老婆月子呢?
可是現在的他卻又希望映安會像昨天那般突然出現,去而複返,給他帶來滋味濃鬱的湯,緩解他此時的饑腸轆轆。
**
你真是嫁對人了!待新來那個產婦的老公離開後,其他產婦便開始嘮嗑。
杜川不愛跟這些產婦聊天,覺得會拉低自己的氣質,因此在這裡他也算是個另類的存在,其他產婦跟他搭話沒有得到回應也不再對他過多關注。
新來的產婦正在自我介紹,眼神亮晶晶的,與其他產婦臉上暮氣沉沉截然不同,你們好,叫我呂佳就好啦,其實我們這是二胎了,第一胎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了。
這樣一說,胡語等人就更加羨慕了。
這樣的好男人已經不多了。被稱為晴姐的產婦感歎道,珍惜你這個老公吧!你們一定很幸福吧?
呂佳忙不迭地點點頭,我雖然是家庭主婦,但是老公從來沒有說過我在家裡做做家務帶帶孩子能有多累的話,反而一直都誇我很能乾把家裡打掃地乾乾淨淨的,覺得我是家裡的女超人。老公也經常幫我一起做家務,會幫忙帶孩子,他對孩子也很好。
這話聽在杜川耳中,卻讓杜川十分不認同。
幫忙帶孩子這一點他勉強可以理解,但是一個大男人做家務,也太小家子氣了!
於是,他十分不屑地哼了一聲:這算什麼好男人!男人怎麼能做家務帶孩子,這些都是女人才做的事情!
一時間,眾產婦驚恐地盯著杜川。
這女人被洗腦洗成傻子了吧?
甘映安從臥室裡出來,剛好看到媽媽正在把今早做的一些蔬果汁裝進保溫杯裡,綠油油的看起來像黑暗料理,至少甘映安自己看著就一點食欲都沒有。
就連穀穀都對這些顏色奇怪的蔬果汁退避三舍,一點興趣都沒有,躲得遠遠的,生怕外婆會拿她當試吃員。
足足分類裝了三個保溫杯,趙夏蘭才發現映安從房裡出來了,忙問道:不用忙活啦?
要忙的,但是剛才我看到他發了短信過來,說杜家的親戚鬨到醫院去了。我想過去看好戲。甘映安一臉誠懇地解釋道。
那倒是也可以,剛好讓你也看看他喝下這些丈母娘為他精心準備的食物是什麼表情。趙夏蘭昨天特地問了一下杜川喜歡吃和討厭吃什麼,得到杜川喜歡吃葷食,不愛吃蔬果的回答,心裡馬上就有了點子。
她特地做了一些營養價值高的蔬果汁,這樣杜川必須忍著對這些東西的厭惡喝下去。
甘映安看了看那幾個瓶口擰緊的保溫杯,眼角抽了抽問道:媽,你真的要讓他喝這些嗎?
趙夏蘭哼了一聲,他不吃這個也得吃,媽媽的口才你放心!說到他屁都不敢放一個!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媽媽有分寸,一定會一邊養好你的身體,一邊折磨他的精神。
對,沒錯,現在這種情況對杜川施行肉/體折磨暫時是不太現實的,隻能從精神方麵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