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混賬東西!我原也不指望你同你哥哥那般聰慧,你自個兒非要去也就罷了,還偏偏口無遮攔,惹怒了姓周的,就差被人給丟出來了!”
李老爺一路壓著火氣,好容易進了家門,指著小兒子的鼻子便開罵了。
李功一聽這話便炸了:“我怎就不如我哥了!今日若不是那窮酸,我定也能入私塾的!”
說完,他又不服道:“那姓周的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個教書的嗎!”
李老爺卻叫他氣得說不出話,在屋裡頭來回打轉,見著一旁散著的畫軸,直接抄起來就往李功身上招呼:“教書的?教書的?他要真隻是個教書的,咱家還用守他那勞什子規矩,叫你去聽他考校?你個不長腦子的東西!”
李功也不真傻,仗著個子小,在屋裡頭東躲西藏,扯著嗓子叫救命。
李老爺追著兒子揍了一陣,火氣也泄得差不多了,一把丟開畫軸,喘著粗氣,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儘。
心緒稍有平複,李老爺摩挲著茶杯,瞪了自己小兒子一眼,問道:“你今日說的那小子,你可知曉他的姓名?”
李功隻覺得自己剛剛死裡逃生,站在離他爹最遠的角落,現下聽他爹發問,李功撓了撓頭:“叫……叫什麼青吧?”
眼看李老爺的臉色又開始難看,李功忙喊道:“他算老幾,憑什麼叫本少爺記住他?”
李老爺冷哼一聲:“蠢貨。得罪人還不知對方是誰。”
複又撂下茶杯,頗有些頭痛:“罷了,你今日當著姓周的麵說出這番話,那孩子日後若出了什麼事,怕是都得算在李家頭上。”
“來人。”李老爺看著小兒子,簡直越想越氣,衝門外喚道:“去給大公子遞個口信。”
而穆家此刻,卻已然是一片歡聲了。
“娘的空青就是爭氣!小小年紀便能考入周秀才的私塾,將來必是要做大官兒的!”孫氏喜得一把抱住穆空青,狠命在他臉上親了兩下。
穆空青臉頰泛紅,借著還要默書,掙紮著從他娘親的懷中跑了出來。
回了自己房間,還能聽見屋外孫氏的笑聲。
穆空青搓搓臉,繼續開始自力更生寫課本。
他今天預備將《論語》默到《雍也》。
之後的部分,便等他正式開始練字的時候,再接著練字的機會默寫,還能省下些筆墨。
包括抄書一事也是。
穆空青的字隻能稱一句規整,在讀書人眼中,那是連入門水平都沒有的。
這樣的字自己寫來看看也就罷了,真跑去抄書,怕是押金都拿不回了。
就這樣到了第二日清晨,穆老二起了個大早。
先是同穆大強一起,兩人將自家媳婦和擺攤的物什送到集市,再回來送孩子去私塾。
兩家租的屋子離周家私塾很近,步行不到兩刻鐘。
將三個孩子送到私塾後,兩個男人便要回村裡了。
現下正是翻地育苗的時候,在鎮上耽擱兩天已是極限。
穆老二臨走前拉著穆空青囑咐道:“你平日裡須得跟著你雲平哥和雲安哥,千萬莫要頑皮,可知道嗎?”
穆空青連連點頭。
開玩笑,他現在六歲,不跟著兩個哥哥,路上直接被人端走都可能。
穆老二心知自己這一走,怕是要等到兒子旬休,才能再見到他了,自然是萬分不舍。
兩個大男人走在路上,頗有些一步三回頭的架勢。
穆空青麵上帶笑朝他們揮手,看著穆老二的背影,心中卻也有些酸澀。
“好了,再不走,該耽誤早課了。”穆雲安是跟著大伯來鎮上的,此刻心情也最是平靜,看看天色不早,便開口提醒道。
“走吧。”穆空青深吸了一口氣。
現下什麼離愁彆虛都是空談,早日考取功名才是他應當專心考慮的事。
周府門口有小廝等候,專門引他們這樣新入學的學子去丙班的課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