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清晨還會有一點點的冷意,意蘭給宋舒予在藕荷色的襖裙外加了一件淺藍色繡桔梗花的披風,撐著油紙傘擋著微雨,盛著一頂竹轎子,慢吞吞地往正院去了。
早上的正院是正熱鬨的時候,婢女見宋舒予進來忙給捧了茶水來,剛坐下沒喝兩口茶水,四福晉也扶著婢女的手到了正堂,見空蕩蕩的右下首,嘴角慢慢扯起一抹笑意,看起來分外端莊。
李氏複寵,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不免舊態萌發來的遲了,四福晉冷眼看著她穿著一身桃紅襖裙慢慢悠悠地進來,手上一顆顆撚著珠子,笑的愈發端莊。
青黛抬眸掃了一眼,心裡一個惡寒,轉眸看向宋舒予洗了洗眼,等了一會兒覺得心裡遭受的折磨已經被宋舒予的美貌洗乾淨了,這才回過頭自己玩小幾上的花。
“福晉安。”李氏慢悠悠地福身,也沒等四福晉叫起便起了身,悠悠然走到座位前做好,看了看諸人,扯著笑不無嘲諷地說道:“諸位來的未免也太早了些,雖說咱們隻需三日一請安,難免想念福晉些,難免早到,但這時候可是真早啊,我出門時候的,弘昐可還沒醒了。”
鬨了這樣一出,她算是徹底明白了,不論怎麼樣的,孩子才是她真正的底牌,有這貝勒府唯二的兩位阿哥之一在她身邊,就沒人能夠動搖她的地位,也因此,愈發三句話不離弘昐了。
四福晉淡淡地掃了她一眼,眼見著屋裡沒人開口接李氏的茬,就連素來和李氏同一陣營的葉氏都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當下微微一笑,道:“這也是妹妹們的心意。”
“是。”李氏噙著笑點了點頭,又拿捏著腔調開口:“說到心意,四爺昨兒賞了妹妹一對兒芙蓉玉簪花,妾身瞧著是在好看,隻是妾身這樣貌,也用不上那花兒,不如就送給福晉,也好映襯映襯福晉的相貌。”
這是拐彎抹角地說四福晉貌似無鹽,青黛不由得描了四福晉一眼,然後抿著笑喝茶,其實四福晉長得也算是端莊溫婉,算不上什麼美人兒至少看著順眼,而且身上自然有滿洲貴女的尊貴氣派,更給她添了些氣質,即便在人群中不引人注目,卻很耐看。
但和李氏這樣巴掌臉兒桃花眼兒腰身纖細的江南美人便絕對比不了了,二人坐在一處,四福晉也確實會被李氏多了風頭,總得來說,便是一個是賢妻,一個是美妾,沒什麼可比的。
李氏這話說的有幾分實在的,但更多的是真難聽,好在四福晉涵養還在,雖說攥珠子攥的愈發緊了,麵上卻還是好看,隻見她抬手輕輕撫了撫耳旁的翡翠墜子,一麵笑道:“那倒不必了,若是本福晉沒記錯的,也是壓了多年箱底的貨色了,好看是好看,可惜玉料不好,也就那樣吧,隻是顏色好,再加上雕工也算巧妙,也還過得去,倒也配妹妹,私下裡戴戴也就算了,要說大雅之堂,還是算不上的。”
這是拐彎抹角地說李氏上不得台麵了,隻見四福晉一招手,喚來了屋裡伺候的一個婢女,吩咐道:“去取兩匹錦緞給李妹妹,芙蓉花自然得新衣裳來配。”
如此一來,也就沒什麼可挑四福晉的不是了,傳出去了,反而是成就了四福晉的賢明。
李氏一愣,然後咬著牙應了,一個早晨也就沒找四福晉的麻煩。
回去的時候,宋舒予和青黛一起在鮮花綻放的小路上慢慢走著,身後婢女們緩步跟著,兩頂竹轎跟在緊後麵,二人慢悠悠地走著,一麵閒聊起院子裡各種花。
當然最後都被做成了各種各樣的食物或是用品,花醬攢了五六罐,各種各樣的口味,顏色也好看的緊,另外還有曬乾了裝了枕頭的,填了香包的和留著洗澡洗手的,用得最多的就莫過於青黛了。
此時陽光正好,宋舒予懷裡抱著貓兒坐在廊下的藤椅上,一麵慢悠悠地擼著已經有些重量的小湯圓兒,不時從一旁撚起小肉乾兒來鬥鬥湯圓,惹地小湯圓兒伸脖子抬爪爪握手手,然後再給啃一小口肉乾。
她逗貓逗的心不在焉,青黛在那裡戴著手套梳理著潔白的絲線,然後分出幾股,分彆放到沸騰的花汁裡,給潔白的絲線染上了鮮豔好看的顏色。
蘅安盤腿坐在軟墊上,一下一下勾著琴弦,彈著的曲子是宋舒予少年時最喜歡的一支曲子。
悲傷、冷凝,又帶著曆經滄桑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