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1 / 2)

玉棠院內, 幾十棵海棠花木已經覆上了一層白雪,正屋的西暖閣裡,上等的紅蘿炭在銅暖爐裡燃著, 偶爾發出一點劈裡啪啦的響聲, 另設一尊鎏金香爐, 燃著上等的蘇合香。

李氏穿著一身家常的桃紅襖裙,外頭披著一件紫金線繡百子的灰鼠坎肩, 一頭長發低低盤了個燕尾頭,斜插一支赤金鏤空的青鸞比目釵, 頭上勒著個兔皮鑲嵌赤金花的臥兔兒, 此時懶懶地靠在憑幾上,雪白纖細的皓腕上掛著一隻金鑲玉鐲子,手上端著茶碗慢慢撇著茶水上的浮沫,嘴角輕輕挑起, 眉眼之間帶著無限春意。

一屋子婢女婆子斂聲吸氣地站著, 一旁坐著麵容憂愁的李夫人李林氏, 李四姑娘乖乖巧巧地坐在溫暖的熏籠上,玩著領口袖口的風毛, 並不出聲。

安靜了好半晌, 李氏方才開口道:“母親說的, 我都知道了, 等回頭爺過來,自然會和爺提起,給父親謀個差事, 也不算什麼為難的。”一麵說著,一麵輕輕擺了擺手,侍女小燕已經捧了一個頗為精致的木盒來,打開一看,裡頭是十兩一個的銀錠十個,另有兩吊錢。

李氏喝了口茶水,道:“這些個銀錢母親拿回去吧,知道父親是個清官兒,家裡的幾個姨娘就夠父親養活了,何況還有那些個妹妹弟弟,母親膝下無子,還帶著個四兒,手頭隻怕不寬鬆,這些個就算是我這個做女兒的補貼母親的吧。”

一麵又對著小燕吩咐:“再選兩匹好料子、兩件好首飾給夫人和四姑娘帶回去。”轉而對著李夫人道:“四兒也是個大姑娘了,那這料子給她做兩身好衣裳,回頭父親上了任,母親好歹帶著四兒去赴宴走動走動,咱們家我已經參了選,四兒可不去了,如今走動走動,日後也好婚配。”

“是,是,妾身多謝側福晉指點。”李夫人感恩不儘地答應了,李氏嘲諷般地勾了勾唇角,又指了指那兩吊錢:“這散錢,回頭取一吊錢給接送您的嬤嬤,另外一吊錢散了給車馬夫和舅家的下人,零散首飾也給舅家的妹妹們分些,莫吝嗇了,丟的也是我的臉。”

李夫人感恩惶恐地答應了,李氏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想想又喚了個人進來:“春鶯兒。”

“奴才在。”一個穿著紫褐色衣褲的侍女忙進來給李氏請了安。

李氏掃了她一眼,道:“你也到了要出府的年紀,說你家裡沒了人了,日後可有什麼打算?我給你謀一條出路可好?”

春鶯兒忙給她磕了個頭:“奴才願意。”

“嗯。”李氏滿意地笑了笑,指了指一旁坐著的李四姑娘,道:“此後你就在四姑娘身邊伺候著,如何?到時候四姑娘出了閣,自然也有你的好處。”

春鶯兒心裡千回百轉的,最後點頭應了:“是,謝主兒。”一麵起身朝李四姑娘行了個禮:“奴才見過四姑娘。”

“這……”四姑娘一時間愣住了,轉頭對著李氏道:“這是姐姐的人,妹妹哪有使喚的道理。”

“本也不是給你使喚的。”李氏冷哼一聲,冷笑道:“母親為人懦弱性子軟,最容易被人欺負,稍得寵些的姨娘就能騎在她頭上,連著你也被人欺負,春鶯兒是個口齒伶俐心中又有成算的,讓她跟著你,也能護著你些,不然回頭,給你們的這些東西就留不住了。”

這話說的李夫人紅了臉低下了頭,李四姑娘卻若有所思地點頭應了,一麵給李氏行了一禮:“勞煩姐姐多費心了,妹妹感激不儘。”

“你不必感激不儘了,你好好兒的,嫁個好人家,便是最好的感激了。”李氏略有些不自在,當下便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擺了擺手,道:“行了,我困了,你們兩個也回去吧。”

一麵已起了身,扶著侍女的手慢慢悠悠地往東暖閣走去了,留下李夫人和李四姑娘待在西暖閣裡。

李四姑娘見李夫人垂頭落淚,輕輕歎了口氣,上前兩步到了李夫人身邊,低聲勸道:“阿娘,莫傷心了,咱們回去吧。”

“我不是傷心,我隻是心疼。”李夫人拿帕子拭淚,哭著道:“你瞧你姐姐如今多大的風光,可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少的苦楚才有了今日的風光,是娘沒本事,沒能護著你姐姐……”

一麵說著,一麵更是止不住眼淚了,伏在女兒的肩頭哭著不停。

一麵哭著,一麵隻聽西暖閣裡一道響聲傳來,是瓷器落在地上的聲音,隻聽李氏的怒斥道:“流什麼貓尿呢?要哭給我出去哭去!仔細臟了我玉棠院的這塊地!”

李夫人一下子愣住了,然後眼淚流的更厲害,卻再也沒出聲,隻是咬著唇悄無聲息地哭著,李四姑娘在那裡看著,心裡頗不是滋味。

南院這邊鬨哄哄的,宋舒予那裡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蘅兒在那裡跟著以箏比劃著,青黛靠在宋舒予身上看著蘅安的動作,宋舒予一點點擼著懷裡的湯圓兒,感受著毛絨絨肉嘟嘟的觸感,湯圓兒則懶洋洋地趴在宋舒予膝上,滿意地享受著宋舒予的撫摸,圓溜溜的眼兒眯著,看起來頗為愜意。

自從終身大事穩定下來,蘅安便十分努力地學習各種技能,並不是說從前不努力,隻是從前再努力,有宋舒予在,她總覺著有依靠,也總有兩分不易察覺到的漫不經心,而如今,自覺有了要自己保護的人,她卻真正開始認真學習了起來。

宋舒予對此樂見其成,或許在旁人看來,蘅安在草原上的舉動不過是因為一時衝動和覺著好玩,一個虛歲七歲的小女孩兒和一個虛歲九歲的小男孩的玩笑話,但在她看來,這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那名叫烏雲達賚的小世子收了蘅安的鴛鴦佩,那這便是他二人的造化了,或許許多事都是命中注定的,宋舒予並不信命,若是她信命,便不會有二十八重天之上的戰神照熙,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有她這般的機緣造化能夠與命數反抗。

更多的人是在命數的操控下過完一生,再去繼續下一段被命數操控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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