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的燈熄了,偌大院子重歸於安靜,弘晨不常起夜,即便起夜,四位奶母自然也會把小阿哥照顧的妥妥貼貼的,即便就在宋舒予旁邊的耳房居住,也不會打擾了宋舒予安歇,這便是奶母們的本事了,為了這一份安靜,兩人分上下夜不閉眼地看著孩子,但凡變了表情再皺眉張口,自然抱起來喂奶輕哄。
所以奶娘的活計難做,好歹宋舒予平常給的賞賜不少,也算是聊表安慰了吧。
第二日,蘅安早早過來,宋舒予尚坐在妝台前梳妝,屋內燃了香料,沉水香味道清雅醇厚又略含著甘甜,與蜜合香有三分相似,又因那些清雅而合蜜合香區彆開來。
宋舒予掃了蘅安一眼,朱紅宮綢裁製的旗裝上以各色絲線繡上了各色花卉鳥蝶,步履紛飛間,上頭的鳥蝶好似活過來了似的,好看極了,頭發在腦後盤起,另有兩綹小辮子從兩邊繞上了盤起來的頭發,用碧璽花兒簪著,看起來極有天家的華貴,又有少女的嬌俏。
宋舒予微微一笑,道:“這碧璽顏色好,也襯你的肌膚。”又看了看外頭的天色,道:“時候不早了,去吧。”
“是。”蘅安笑著應了,稍稍欠身之後轉身出去了。
辰時上下,青黛起身,梳妝之後二人一處用了早膳,對坐著喝了些消食茶,直到一爐沉水香焚完,宋舒予瞧了瞧屋裡嘀嗒嘀嗒響著的西洋落地鐘,道:“走吧。”
以柔並容晶各自捧了鬥篷披風來為二人穿在外麵,等到李氏院子裡的時候,正在門口和四福晉並郭氏碰上了。
眾人笑著見過禮,便一道往裡走,如今二月,春寒料峭的時候,李氏懷孕畏寒,故而她房裡的炕仍燒著,她一日裡大半的時間都在這炕上帶著。
此時也不例外,炕上炕桌已撤了,通鋪著厚厚的鵝羽軟墊,再鋪了兩床柔軟的褥子,李氏在上頭靠著憑幾半躺著,頭上勒著個攢碧璽珍珠抹額,身上穿著朱紅中衣,身上半蓋著一床柔軟的滑絲錦被,另披著一件厚實溫暖的大毛披風,手裡握著手爐,因她麵色蒼白的緣故,半凸的小腹反而不顯眼了。
見眾人進來,李氏也沒起身,隻是虛弱非常地對著眾人頷了頷首,又對四福晉道:“請恕妾身身子不適,不能起身給嫡福晉請安了,昨兒爺來,也說免了妾身的禮。”
“禮數本是平常事,如今你肚裡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四福晉在巧兒的服侍下脫了厚實溫暖的鬥篷,自在炕上坐了,伸手摸了摸李氏的小腹,道:“晚上好好兒的,怎麼就滑倒了呢?如今萬幸沒事,若真出了什麼閃失,那可怎麼辦啊?”
四福晉眉頭輕蹙著關心了李氏兩句,李氏的貼身侍女小燕便端了一碗小米紅糖燕窩紅棗粥過來,道:“主兒,燕窩好了。”
這時婢女也搬了一把黃花梨的太師椅過來放在一邊,又往上頭放了軟墊,四福晉放在上頭坐了,小燕端著燕窩粥喂了李氏半碗,李氏抬手退了,又拿帕子拭擦了一下嘴角:“這粥裡紅糖太膩,吃不下了。”
四福晉聞此,便吩咐道:“將額娘賞賜的冰糖包一些送到玉棠院來。”又對李氏道:“燕窩滋補,妹妹如今吃著是再好不過了,既然覺著紅糖膩人,便用冰糖來也無妨,另外還有些潔粉梅片雪花洋糖,那個比冰糖甜些,又不似白糖煮粥膩口,妹妹吃著看,若是吃慣了,回頭我在讓人給妹妹送來。”
李氏微微點頭,即便麵色蒼白,也難掩驕矜自傲:“勞煩福晉多操心了。”
“側福晉姐姐這抹額倒是華麗好看的。”郭氏攪著帕子開口,笑吟吟道。
青黛一挑眉,掃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身邊老神在在地摩挲著腕上玉珠不出聲的宋舒予,也沒開口。
四福晉打眼一看,是用線攛著碧璽米珠在黑底的緞子上繡出來的百蝶穿花花樣,確實好看,當下便笑了:“碧璽安神,想來是爺心疼妹妹才給了妹妹的,記得庫房裡還有些珊瑚珠子,那個安神也是極好的,縫在抹額上日夜帶著,想來也有些好處。”
一時說完了話,瞧了瞧時候,四福晉便起身了,拉著李氏的手囑咐道:“府裡事兒還沒處理完的,我得回去了,好生吃藥安胎,有什麼吃用藥材不夠的,就儘管讓人往正院去找我。”
“不多勞煩福晉了。”李氏鬆了口氣,一麵半支著身子,道:“福晉慢走。”
又對著眾人也微微頷首。
於是眾人也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