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進了八月裡, 天氣也涼爽了下來。
院裡的石榴樹結了果, 沉甸甸地長在枝頭上, 有的熟透了裂開, 露出裡頭紅彤彤的瓤,看的人眼熱。
青黛坐在藤椅上指揮兩個婆子摘石榴, 幾個小丫頭在一旁看熱鬨,蘅安在一旁聽著宋舒予講書, 也有些心不在焉,好在還念著宋舒予的脾氣, 沒去看那邊的石榴。
宋舒予心中好笑,搖搖頭放下手中的書卷,摸了摸弘晨的額頭和蘅安的小辮子, 道:“好了, 便到這兒吧, 去吃石榴。”
“是!”蘅安興衝衝地答應了, 拉著弘晨就往那邊去, 弘晨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宋舒予,見她懶散地靠在那裡笑著,便知道她今日是不會再講書了,索性便隨著蘅安過去了。
石榴個兒不大, 但是個頂個的酸甜可口, 宋舒予撚著以柔捧來的石榴嘗了嘗,轉頭對著以柔,道:“想喝汁兒了。”
“是。”以柔笑著答應了, 又道:“正巧下頭送了個剛玉做的東西來,說榨汁兒是極省事兒的,這便試一試。”
宋舒予往上拉了拉毯子,靠著躺椅晃著,微微閉眼,一麵“嗯”了一聲。
傍晚的天微涼,以柔捧了鬥篷出來給宋舒予披上,低聲道:“雯霽生了。”
“生了?”宋舒予抬眸看了以柔一眼,攏了攏身上的淡煙粉色繡西番蓮的鬥篷,端著茶碗輕啜一口,原本漫不經心的神色中帶上了思縷的認真。
要知道雯霽這一胎懷的並不容易,她剛懷上的時候正是她男人出去南方上貨,她自己帶著個小孩子在家,又碰上京裡疫病橫行,每日擔驚受怕。
雯霽本也不是個能擔事兒的,在宮裡時有意蘭其芳在上頭,出宮開了府,意蘭其芳走了,換上來的以柔以箏也都是沉穩並能拿定主意的,她並不用拿什麼主意,隻要按照規矩辦事便可以了。
出去之後反而在生活的柴米油鹽中漸漸有了能獨當一麵的能力,但這樣的壓迫還是第一次的意蘭在城郊住著並不方便,而其芳家裡四個孩子,更是忙碌的不行,所以也幫不上雯霽什麼,隻是以柔過去看了一趟,回來說雯霽雖然瘦了些,但是精神頭還好。
懷孕四個月,滑胎的跡象便有了三四次,好歹大夫給力,孩子也是真心能活,也堅持地活到了**個月。
到底在自己身邊待了那麼多年,即便是個寡淡涼薄的神仙,養個貓兒狗兒這些年都有一絲感情了,何況這種曾經同類過的人呢?
基於此上,宋舒予對於雯霽還有幾分擔心的。
以柔點了點頭,道:“是個小子,七斤八兩重,報信的人還在外頭呢。”
“給他包一吊錢,再把那一塊玉鎖給她帶回去。”宋舒予往後靠了靠,悠哉遊哉地搖了兩下,閉了閉眼,吩咐道。
以柔笑著應了,回頭親自把東西給送去,門外一個婆子正候著,也是滿臉的喜意,她算是雯霽的心腹,雯霽嫁過去這些年了,一直沒個生養,遭了不少閒話,也碰上了不少的糟心事兒,如今有了這個孩子,也算時皆大歡喜一舉翻身了。
那婆子笑著接了賞錢,和以柔謝過,然後小心地捧著那錦盒回去了。
中秋節後,八月十七,便是周氏的生辰。
以柔仔細備了一份禮物,又將禮單遞給了宋舒予,宋舒予隨意一掃,比往年多了一對玉芙蓉和一件檀木嵌玻璃花鳥紋的插屏,青黛好奇地看過來,然後嘖嘖地打趣道:“這禮可夠重的啊!”
宋舒予隨手還給了以柔,端著青瓷茶蓋碗慢慢抿了兩口茶水,道:“不錯。”
以柔笑著退下,青黛又道:“周氏這一回算是帶著身孕過生辰了,府裡雖不是頭一遭兒,但今年卻不一樣,仔細想想,以柔這份禮物備的倒是有好處的。”又感歎道:“有時候我是真羨慕你,身邊的人總是貼心的。”
宋舒予掃了一眼以柔沉穩安靜的模樣,又看了看青黛身後恭敬站著梳著婦人發髻的容晶,道:“容晶心足夠細了,以柔以箏這樣的,是花錢砸出來的,你養不起。”
“這我得認。”青黛搖搖頭,慢悠悠搖著手中的團扇:“我這種小貧農還是不要眼饞你身邊這種全能型人才了,就算有了,我也養不起。”
她搖頭感歎著,說出兩個讓人聽不懂的詞彙,身邊的幾人卻習以為常,甚至能夠摸出幾分意思來。